宁阳步入花厅,一番见礼之后,见诸葛锦旭一身牡丹红的袍子,墨发松松系着,凤目含笑,自有一番洒然的神采,这神采比那日在宫中见到的可让人舒服多了。
见诸葛端云只喝茶不言,诸葛锦旭便笑眯眯地把劲儿往宁阳身上使,说道:“皇婶还未去过城外吧?那儿上元节可是一番胜景!虽然湖水尚未解冻,山道旁的茶摊子倒有不少,还有个上林庵堂甚是有名,不少人都到那儿用斋饭去,热闹着呢。”
宁阳听他说得这般卖力,不由微微笑了笑,问道:“听皇上的意思,可是以前去过?”诸葛锦旭闻言看了诸葛端云一眼,有些顾忌地嘿嘿一笑,说道:“去年,去年。呃……去年上元的时候,不是绫儿主持宫宴么?我就偷偷溜出去逛了一圈儿……今年绫儿无事,便想着带她一起去散散心。”
宁阳听了这话,这才想起诸葛绫来,只见她今日难得没与她皇兄一起穿红衣出来,只一身雪色的衣袍,平添了几分淡雅,却衬得眉目间愁绪甚重。宁阳自入了花厅就看出来了,大年初一那日去宫中问安并没见着诸葛绫,皇帝只说她夜里看烟火时着了凉,如今看来气色确实不太好。
此时却听诸葛端云说道:“胡闹!若是从前倒也罢了,如今宫中眼线甚多,你这番出宫来,若是被人知道了,无端生出麻烦来。”
“哎,皇叔放心吧,我自然都安排好了。我从小到大偷偷做过的事儿也不少了,可曾有一回叫人抓着把柄?”诸葛锦旭笑道,见诸葛端云眉宇yīn郁不散,这才又说道,“今儿我该去奉仪殿上香祭祖来着,只叫人围了,说要独自于祖宗灵位前祈愿自省,下了旨意任何人不得扰了,铁卫都是从北关带出来的,靠得住。况且那里是列祖列宗的圣殿,无旨意谁敢擅进?呵,那些老家伙在世时可没给我一点庇佑,身后倒是有点用处。”
“浑话!”诸葛端云放了茶盏,蹙眉说道,“此话若是……”
“哎呦皇叔……我这不就是在你这儿一说嘛。”诸葛锦旭摆了摆手,不愿再谈这事,又转而狐狸似的问宁阳,“方才忘了和皇婶说了,东湖上今日有人开冰捕鱼,最大的那条若是买下来能保一年安乐。那庵子里也可上香祈福,女人不都喜欢上香么?皇婶若是喜欢就快些应了吧,晚了可就挤不上了!”
宁阳确实从未去过城外,听着诸葛锦旭说那儿热闹也不免有些动心,她xing子宅,自嫁入王府就那年和诸葛端云去逛过一次庙会,后来府中杂事甚多,终日脱不开身出门,若是不提出去她自也没什么感觉,只是这一说起来倒真觉得在府中呆久了有些累,出去散散心也是好的。她不免偷偷抬起头来瞅诸葛端云一眼,他似乎对皇帝偷偷溜出宫的事有些担忧,能答应出去么……
诸葛端云抬起眼来,正对上一双满是期盼的眸子,那眸子眨着,小鹿般地偷偷望着他。诸葛端云敛眸,面儿上有几分烦躁,却对着花厅外面喊了一句:“来人!准备车马,给王妃拿件裘子,去东湖!”
花厅外的下人忙应下准备去了,宁阳顿时笑了,心里生出些雀跃来。
马车还未出城,街上的人就多了起来,都是往东门去的。马车的速度待出了城就越发慢了下来,宁阳坐在车里,微微撩开帘子往外看了看。泥石小道并不算宽敞,却不少结伴而行的百姓。也有不少马车慢慢而行,有几辆锦篷银盖的车马,四周有家丁守着,有一看便知是富贵人家。百姓见了这样的马车多半绕开,不敢靠得太近。
今日出来,为了不太引人注目,王府的马车不过是辆大乌篷,里面铺着驼绒毯子,置着小桌,打着虎皮帘子,可外边看也不过只是稍大些的马车而已。
雪在三日前便停了,今日日头倒也算好,马车慢慢行到能看见湖面的时候,诸葛锦旭捏了块点心放在嘴里,随即拍了拍手,说道:“叫马车在后面跟着,咱们下去走走吧。”说罢便径自喊了马夫停下,自个儿一撩袍子便轻快地跳了下去。
东湖依山而生,除了这边的山道,三面都围着山。湖面白冰盖着,阳光下耀得眼睛有些睁不开。一群汉子吆喝着拉着大渔网正走在湖面上,三四个人拿着家伙什儿正在凿冰,不少百姓都站在湖岸上看,有的人跟着吆喝,旁边山道上置着三四家茶点铺子,蒸笼里正蒸着香腾腾的包子,闻着正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