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子轩缓缓颔首,眸却垂着,神色难见,只说道:“此事有些难办。按着相国大人奏折中所述,陆世子的罪名可并非酒醉打死人这一条。”
“还有什么?”
“还有……”
柳子轩缓缓站起身来,踱步至窗前,冷风拂着他素色的衣袍,翻动无声。安阳没随他起身,只听他温润的话语透过清雅的背影传来:“那被打死的校尉与陆世子的妾室有些恩怨,那妾室被纳入郡王府前,曾在街上被那校尉言语轻薄过,许因着此事,世子心中不满,醉酒之后才打死了人。相国大人不知从何处得知,世子成亲至今尚未与郡主圆房。这婚事乃皇上指婚,因而奏折中尚有一条藐视圣命之罪。”
安阳费了好大的劲儿才听完,待柳子轩一说完,她立刻拍着桌子站了起来,怒道:“什么妾室?陆世子怎么能纳妾呢?那兰珠姐姐怎么办?!”
柳子轩摇了摇头,缓缓转过身来,灯影照在他脸上,神色如常,他慢慢走回来,说道:“郡王之府,依着世子的身份,纳妾本是常事。只是,妾不为妻,怎能冷落了妻子?世子当真糊涂。”
“他何止是糊涂?要我说,本来就不应该纳妾!夫妻夫妻,一夫一妻才好!”安阳怒气不减,“亏了兰珠姐姐写信来时还夸他好!”
柳子轩淡淡笑了笑,说道:“莫要动怒。世子xing子慡直,喜怒分明,于人qíng世故之处多欠迂回之术。郡主品xing颇有大家之风,幼时遭逢家变,与祖母相依为命,又与宫中几位娘娘相处甚好,想来必有处世之长。如今成亲不过半年,世子多在军中任职,未曾看到郡主的好处也不难理解。只愿此番事qíng,能叫世子早些回头,莫要再冷落妻子。”
安阳听了觉得也有道理,她咬了咬唇,问道:“那……那这事好办么?有没有我能帮上忙的地方?”
柳子轩见安阳眼儿瞪着,言辞恳切,只摇头笑了笑,说道:“今日皇上传召我入宫,便是为了此事。”
“那轩哥哥给父皇出了什么主意?”安阳忙问。
柳子轩淡淡笑了笑:“此事乃是相国大人参奏的折子,皇上若不处置,只怕难以服众。陆世子想必要吃些苦头,皇上打算削了陆世子的职,打入牢中关些日子。南郡离南戎甚近,这些年来有些滋扰之事,待过了年,找个借口叫他领兵,将功赎罪。”
安阳听了点点头,这才慢慢放了心。夫妻二人用过晚膳,到了入睡的时辰,柳子轩陪着安阳入了chuáng帐。她胳膊上的烫伤已经大好了,只是仍要擦着药膏,待那些红色的疤痕去掉便可以了。
柳子轩细细抚过那些红痕,眼底感慨之色甚浓。安阳躺在柳子轩怀里,心里有些小甜蜜。烛火映着帐子,chuáng榻间暖人心脾,安阳也不知怎的就突然感怀了起来,说道:“轩哥哥,我越来越觉得你很好了。我们也是刚成亲半年,我做过那么多不靠谱的事,你以前心里还有喜欢的人,可是你却没冷落过我,没跟我发过脾气,也没不理我……这大概是我这辈子最幸运的事吧。”
“我与世子xing子不同。既已成亲,何苦冤家度日?母亲曾言,我xing子过温,难得没憋屈了你。”柳子轩温润地笑了笑,“倒是自成亲后,安儿的改变不也有许多?既能善待伯府中人,又愿意学那些不感兴趣之事。这般心思,为何不值得善待?莫要再妄自菲薄。就拿今日之事来说,能猜中大半,已是长进不少了。”
安阳听了心里感动,却天生不是个会应付这种qíng绪的人,她忙转移话题道:“哪有!我还有好多事不能一下子就看明白。比如上午在伯府,祖父为何不喜欢提另置大宅院的事?我虽然知道伯府向来节俭,可是三进的宅院儿确实挤了些。”
“虽按着规制,家中置办间五进的大宅院也是应当。然家中刚得了爵位不久,祖父不想落人口柄,说因着我如今身为驸马,家中便立刻借此摆起场面来了。”柳子轩不疾不徐地解释道。
安阳听了却有些火大:“管那些人做什么!我平日里见那些府上的夫人,哪个家里没几座大宅?自己住着大宅院,舒服敞亮的,说别人倒是容易,也不嫌腰疼!要不然我过年的时候跟祖父说说这事,叫他置办个大宅吧。”
“此事祖父心里早有计较,府中人丁渐多,这宅院定是要只要置办的,只是许要过个一两年。莫要与祖父开口提此事,免得他心中为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