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世上行恶之人,总能为自己的恶行找着理由,甚至在害人后反咬一口贼喊捉贼的无耻之人也是有的,年氏,对于自己下毒一事,便有自己的理由。
其实,年氏选在这个时候下毒,还有一个重要的理由,弘晖成亲了,成亲了就会很快有儿子,这,是年氏不愿意看到的。
知道大阿哥喝下了那毒,事后,更是无人知晓,年氏松了口气,开始准备停了自己调养身体的糙药,只要有了儿子,凭着她的娘家,凭着她的宠爱,凭着她的手段,将来的雍亲王府,必是她儿子的。
康熙五十七年十月,看过那个仍然睡得香甜的女子后,四阿哥回到自己的王府,照例在书房里歇了一夜,沉浸在自己也不理解的怅惘之中。
她一点不曾变老,明儿,皇父必要问起她来,自己照例会说:还是那样。
是呀,还是那样,九年了,她一直那样。
认识她时,她四岁,他十二岁,现在,他已经四十了,她闭目沉睡的样子,却像个不到十八、九岁的少女,时光,在她的身上,渀佛停滞了;时间,在伊拉哩一家人的身上似乎都走得很慢,阿尔济老爵爷升了伯爵,九十多岁了,却仍旧jīng神矍铄,红光满面,上一次千叟宴时,他去给皇父敬酒,手上有一个拐杖,却半拄半拎,走得稳稳的,一点不见摇晃,皇父笑言他上马必能再开弓,那老家伙,还真拍着胸脯说:“皇上,奴才能行,奴才跟着皇上,还能再打仗。”
当时,皇父哈哈大笑,把自己的酒赏了给他喝。
四阿哥唇角微动,玉儿病了这几年,伊拉哩家却极安稳,皇父曾问阿山,阿山道:“那孩子打小是个懒xing子,睡饱了,自然醒了。”
四阿哥当时也在一旁,听了这话,心里说不清楚的滋味。
便连那三个爱妹如命的,也都只是按月轮流探视玉儿,却无人如雅尔哈齐一般病极乱求医的。也不知他们哪儿来的信心,或是莫太医一家的诊断让他们安心?
四阿哥不信连九十多岁的老夫人和玉儿的亲母也不着急,伊拉哩一家人这样的反应,让四阿哥相信,玉儿必能醒过来。
只是,想着弘普与惠容大婚时,玉儿却
仍睡得无知无觉,四阿哥仍止不住的有些心酸,她那么爱儿女,将来醒了,该多心疼呀。
去看她的日子,四阿哥长年紧绷的神经总能得到舒缓,呆在她身畔,疲累的身心渀佛都能得到抚慰,哪怕只是在她身边站个一时半刻的,也比他坐禅两三日的效果好。其实,四阿哥知道,坐禅不论多久,效果也不如在那个女子身边呆一会儿,在她身边呆着,会有一种胎儿时期浸在母体胎中羊水内的感觉,放松,舒适,安全。也许,他还记得在娘肚子里的感觉?那必然是与呆在玉儿身边的感觉一样。四阿哥不知道是因为知道这个女子对自己无所求的付出才让自己产生这样莫名的感觉,还是每一个在她身边的人都有着与他相同的感受,四阿哥从不曾与人说起这些,既是为着那个女子考虑,也是为着自己的一点不知来由的私心。
放纵自己的思绪散漫轻松了一天之后,四阿哥便收摄了心神,那个女子,他暗中护着不让京中传出不利于她的流言,护着不让人伤着她,只是,就这样,也只能这样。
第二天,四阿哥打宫里回到雍亲王府,便听到高无庸报说嫡孙永琏阿哥又病了。
四阿哥皱眉,如果,如果玉儿醒着,对于永琏的病一准有办法。
坐在一边的十三想了想:“去年永琏身子不好,弘英还给了一丸药,永琏用了,便好了许多,四哥,要不……”
四阿哥摇摇头:“弘宝中毒后,身子也越发弱了,平日已经不练骑she了,玉儿制的丸药早没了。”
“四哥,玉儿制药的丹方有吗?”
四阿哥闭目揉了揉额头:“十三,当年,玉儿便把丹方献给皇阿玛了。”
十三阿哥挠挠头:“这几年,为着弘宝的毒,我和十哥使了许多劲儿,可就是找不着解毒之法,真是急人。连御医也没法子。真是,真是一帮饭桶。”
四阿哥轻叹道:“当年莫老太医为着解不了弘宝的毒,把自己随身带了几十年的珠串给了弘宝,他自己却翻过年就没了。”
十三阿哥皱了皱眉:“四哥,一个珠串,真有用?”
四阿哥苦笑:“你忘了,当年查出中毒之事后,太医都说弘宝活不过一年,可现在,弘宝中毒已经好几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