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新婚之夜,他失控了。
他的心里住着一头猛shòu,它饿了十几年,当它终于挣脱牢笼,形诸于外的便是贪婪的掠夺、咀嚼、吞噬,一次又一次,他管不住那头猛shòu,直到它微觉饱足。坐在轿里,看着属于他的女子正襟危坐,秀美端庄,他管不住自己亲近的心,他需要做些什么来确定他对她的所有权;在皇宫里,他意识到她的身体因为他的放纵而受苦时,他担忧而愧疚,可是,回到府里,他仍然管不住自己——十五岁的她太过美丽,而二十岁的他等待了太久,又值血气方刚之年。他已经说不清楚对她的心qíng是什么,那里面,包含了太多,有着他对于所有美好的向往,最深切yù/望的体现,奋斗力量的原动力。他不知道她于他是什么,他只知道,他渴望她,想要与她化为一体,想将她溶入自己的骨血,片刻不离。
他以为得到她后,世界便只有幸福与满足了,可是婚后第二天发生的事狠狠地给了他一击,生活,因为得到她而变得甜美,可是,生活并不因为得到她便从此只有甜美,他知道,要想保有这甜美与幸福,他只能不停地走下去。
曾经,年幼的雅尔哈齐祈盼过继福晋能如别的府里的主母一样会关爱他——哪怕,只是表象。一个五六岁的孩子,你能要求他不祈望着被爱吗?可是,其后发生的一切让他的奢望落空,来自那木都鲁氏的欺凌、侮rǔ,继福晋对于自己宠爱侄女过分行为的无视,阿玛的漠然……冰冷的现实让雅尔哈齐早熟,十岁前的生命让雅尔哈齐心怀愤恨,那些年所经历的一切让他铭记于心,更让他不喜继福晋,而妻子的事,则让他恨透了继福晋,算计伤害他放在心尖上的妻子,狂怒的雅尔哈齐第一次生出了弑母的念头。....
此前,雅尔哈齐从没有过弑杀继福晋的想法,他所受的教育,重孝道,重顺从,继福晋,那是他的继母,是长,是尊,是不可违背。可是,如今,那个女人仗着身份欺凌他的妻子,他却再不能忍,他不再是那个软弱无力的幼子,他要让继福晋为自己的恶行付出代价。下定决心的雅尔哈齐开始暗地里准备,只是他的妻子,却超乎他的想象,她什么也不做,却总能让害她的人白费功夫甚至自食恶果。
是有意,还是无意?
想过几天后,他放弃了,无论是她真有心机,或者只是天佑,总之,那是他的妻,他费尽心力才娶回来的妻,她让他着迷,让他幸福,让他如此清楚地感觉到生命的美好,因为有了她,他的生命不再荒凉;因为有了她,他的生命有了希望。雅尔哈齐咬牙,哪怕大逆不道忤逆弑母,他也不愿意她受到伤害。
雅尔哈齐还没动手,继福晋已经因为此前的种种劣行被庄亲王冷落了,而他那个阿玛,平生第一次,心偏向了他与妻子。是奇迹吧,而这奇迹,是妻子带来。
幸福之后还有更幸福吗?
当他的长子长女出生,他知道了,原来,他还可以这样的幸运、幸福。
子嗣繁延是所有男人的期望,儿子,那是家族的传承,是他生命的延续,是他曾经在这世上存在过的证明。雅尔哈齐自认为是一个有能力的男人,他有着这个时代所有男人的共xing,对于子嗣的向往,也如同所有男人一样,雅尔哈齐认为,儿子总是越多越好。
越多越好,近十年时间,雅尔哈齐有了三对双胎儿女,五个嫡子,一个嫡女,雅尔哈齐得意极了,全京城,全大清,哪个男人能像他一样。只是,似乎是幸福得太多了,他的生活再一次落入冰冷的地狱——他的妻子,为救太子,昏睡不醒。
最初时,雅尔哈齐抱着希望,妻子异于常人,她不可能就这样丢下他,可是,几年的等待,她不曾睁开眼,因为舒适甜美的婚姻生活而沉睡的猛shòu最终因为一日一日失望的堆积被唤醒,他渐渐困不住它了,它bào戾狂燥,想要挣脱捆缚的绳索为所yù为,它渴望着血腥,渴望着复仇,渴望着看别人痛苦。带着一丝疯狂的雅尔哈齐着人打了妻子喜欢的六丫,又揍了妻子爱若xing命的儿女,那时,他不敢自己动手,他怕自己一不小心会重伤了几个孩子,如果那样,她醒过来时,必然再不会理睬他,对她的渴望bī得他发疯,可也是对她的渴望捆缚着他的疯狂,成为维系他理智的最后一点力量,让他不敢伤人,也不敢伤己……
只是,能怎么办呢,得到她之前,他渴望拥有她,得到她之后,他却更离不开她,她,如同罂粟,让他贪恋,让他迷醉,让他一日无法或离。他知道这不是她对他下了咒,他想,这只是因为她是他所缺少的那根肋骨——如她笑谐着说的那个关于肋骨的故事,她,便是上帝从他身上抽离的肋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