矛盾的激化是,赫舍里擅自越过皇额娘处罚了她的侍女。以皇额娘的qiáng势,怎会容忍被冒犯,何况冒犯她的还是一个晚辈。朕立即狠狠斥责了赫舍里,本来皇额娘已经因此不打算深究,但赫舍里实在不该又说了那一句话,“臣妾是大清门抬进宫的正宫皇后”,恰恰触动了皇额娘的逆鳞。皇额娘果然立即语带危险地道:“不错,你是大清门进宫的皇后,本宫是过了顺贞门的秀女。不过你还记不记得,先帝那两位从大清门进宫的皇后,一个被废殉葬,如疯似狂,一个形同虚设,孤苦一生。”
朕已经隐隐察觉到此次事qíng恐怕不能善了,只是仍打算最后努力一下。如若不行,也是赫舍里自寻死路了。皇额娘自然比赫舍里重要。可惜,她是朕的第一个妻子。或许对自己的妻子怜惜没有什么,只是不该是在皇宫中,也不适合皇帝对皇后。果然,赫舍里提及鬼神之事,这是大忌。然而皇额娘连鬼神亦不放在眼里,“执掌江山,杀人无数,何有鬼哉!”
赫舍里因为被查出有孕,而逃过一回。但朕却知道她保不住了,也不能留了。朕把头枕在皇额娘的膝上,就像儿时那样。朕已经在皇额娘的教导下学会了怎样取舍,但并不意味着,朕在取舍的时候不会心痛。因此,朕才想要弥补胤礽,这个留着朕的血脉,却一出生就失去额娘的可怜孩子。
朕在胤礽身上倾注了许多心血,他也按照朕设想的那样,优秀地长大。然而,他已经是储君了,已经足够的尊贵,于是就想更进一步。或许,朕不应该不听皇额娘的反对,如果胤礽不是一出生就被立为太子,是不是不会有后来这些波折?到了最后,朕厌弃他的妄行,几乎忘记了,最初朕将他立为太子,是希望自己心爱的孩子,能够一世安乐。
那几年,事qíng的确极多,有喜有丧。赫舍里过世,皇玛嬷过世,明岚出嫁,三藩之事接近尾声,台湾之事初见眉目,接着就是皇额娘迅速还政。朕也就是在那诸事纷纷的时候,遇见了姬兰,朕的表妹。朕直到最后,也依然记得姬兰当初年轻娇美的摸样,即使最后姬兰先朕而去,容颜不再,可是她仍然是朕的表妹,朕的妻子啊……
身为君王,依旧有做不到的事qíng,朕希望立姬兰为后,可是却只能屈从于现实,最无奈的不在于此,而在于朕自己都清楚地知道,不让姬兰做皇后,才是最合适的。皇额娘是反对姬兰入宫的,佟家已经出了一位太后,不应该再出现以为皇后,甚至连宠妃都不行,这无论对朕还是对佟家都好。于是,钮钴禄氏成了继后,姬兰为贵妃。朕心中止不住的自嘲,是啊,这样于社稷有益,但是又有多少人看到,这样苦了姬兰。朕看到了,皇额娘也看到了,但是正是我们母子一手促成了这样的结果,因此才更加心酸。
皇额娘毫不拖沓地还政,但却不曾离开政治中心,她的影响力依然存在,就是连朕也希望在拿不住的事qíng上,听询皇额娘的见解。朕是天下的支柱,但是有皇额娘在,朕可以放心大胆地做任何事,可以像孩子一样在皇额娘那里汲取安慰。她是一个qiáng势而优雅的人,曾经在郑成功来袭时稳定大局,曾经在先帝过世时,使持有异议的大臣被迫殉葬,曾力排众议,开科取士,曾经株连勋贵大臣,让他们被抄家流放,从才再也不能掣肘皇权,曾悍然对三藩开战……于是她扭转了先帝末年,百废待兴,民生凋敝的qíng况,留给朕一个可以放手施为开创盛世的清平天下。
朕的第二位妻子钮钴禄氏作为皇后,远比赫舍里要称职。宫中皆称赞她的宽和大度,她对于庶子也同样优待,尤其是老八胤禩。胤禩生母微贱,因此更加上进,朕对于此完全是喜闻乐见的。然而,天家的父子之qíng,抵不过野心。胤礽的野心在于不满足储君的身份,希望早日取代朕的位置,而胤禩的野心在于不满足皇子的身份,想要夺取太子之位。
只是胤禩一定没有想到,一向对他极为笼络的钮钴禄氏给他定下一个看似荣宠非常,实则没有实权的妻家。八福晋是岳乐的外孙女。皇额娘素来看重与舅舅家有亲的济度,却不喜岳乐,这其中还牵扯到当初岳乐对孝敬皇后的态度,总之是不足为外人所道。何况岳乐老了,八福晋的阿玛明尚并不成器。其中端倪,钮钴禄氏必定是明了的。看起来是给八阿哥找了如此出身高贵福晋,以抬高他因生母身份而带来的不足,事实上不过去怕胤禩倚重妻族多过钮钴禄家族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