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泪随着自来水管奔腾的水流一起放开了闸。
我连那电玩的声音是什么时候停下来的都不知道,我只看见父亲那有些驼背的仓皇的身影出现在我的一侧,我很久没仔细看过他了,他已经不复当年那般神采奕奕,不知是不是用眼过度,总喜欢眯fèng着,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不知qíng的总以为他是高深莫测。他的手伸入这冰冷的水流中,握住我瑟瑟发抖的手。
“总算想哭了,想哭就回来吧。”
我扑入老涂他怀抱中痛痛快快地哭了一场,往昔这个不算太尽职的父亲,今天出奇听话地充当了我的墙壁和卫生纸。
“如果不是走投无路了,你是不会回来找老爸我的,说吧,我能怎么帮你们?”
我抬头看看微笑的老爸,他不知道,他这一句“你们”是多么给力。
“我手里的线索都指向寻欢是自杀。”
“所有线索——”老爸弹了一下我的脑门,“你记住,老爸说的,全部等于没有。如果所有你看得见摸得着的线索都指向自杀,那也就是说他不可能自杀。”
老爸说,全部等于没有。
天下哪有那么巧的事儿,我跟进的每一条路,通向的都是一个终点?
这是一早有人给我设下的迷宫。
我眼前一亮。
“我看好这小子,他肯定给你留下了线索,你不要只看那些表面的,想想他说过的话,做过的事儿——”
“他说,廖北川不仁,我必当不义,还有,他肯定会回来。”
“这是他的原话么?”
“那时候太混乱,我脑子里全都是车牌号码和他的脸,我记不清——”我猛地抬头看看老爸,“录像,我和他的对话被录像了。”
“录像?嘿嘿,这下子热闹了,老爸可以上场了。”
“怎么?老爸?你还会摆弄电脑?”
看我一脸迷茫,老爸又弹了一下我的脑门。“不然你以为,陆逊那乖儿子gān嘛一口一个师父?”
“我以为你们是电玩结下的友谊。”
说到这里,我噤声。
陆逊好像从来不玩电脑游戏的,欢场是他玩的第一个游戏,而且成为了他的职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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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素来不知,老爸是个高手。
等我亲眼见了,我才知道他不但是个高手,还是高手中的高手。
他那台看上去快要进入博物馆的电玩,里面的主机居然是一台高xing能的计算机。
而老爸的十根指头在键盘上的cao作速度,比起他平日里cao作电玩手柄的动作还要鬼斧神工。
“老爸,这么多年动不动失踪说去参赛,根本都是骗我的吧?”
“老爸,你说你抽了六合彩提前退休,也是骗我的吧?”
“老爸,你——”
就在我望爹兴叹的时候,老爸已经成功侵入了廖氏的网络系统,并且准备对某一台电脑下手。
“Kao,太他娘的快了。”
“阿斩,说话要文雅。”老爸叼着烟头,一脚踩在沙发扶手上,键盘就那么横在自己的膝盖上,噼里啪啦跟打算盘似的,还在谆谆教导我要文雅。
老爸看着那一排电脑的编号,把烟头吐了出来,略微一愣,然后嗖的侵入了看似最普通的一台。
不是网络主机,不是加密电脑,也不是明晃晃用高层人名做电脑名的那几台——
编号901。
我刚要砸他脑袋告诉他不要随便乱来,就看见一场数字世界的激战,原本普普通通的一台电脑,居然装备了异常qiáng大的防火墙。
我屏气凝神,老爸活活用了二十多分钟才侵入进去。
成功的那一瞬,我和老爸同时长舒了一口气。“爸,你怎么知道要查的是这台?”
“因为很久之前查过。”
老爸邪恶的大笑着。
“你不是传说中的黑客吧?”
“黑客只是一种职业,我的老板很光明正大。”老爸漫不经心地说,“我可是编制内啊。”
我头一懵,老爸,你是什么特殊部门的高尖端人才哪——
我突然想起来,寻欢说的那句话,原来伯父是个行家。
原来,如此。
老爸并未在我惊诧的注视下放慢他的速度,在我感叹原来如此的同时,他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下载了视频,并清空了一切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