遇上谈不成的单子,魏文泽回来垂着头,还会被领导安慰。
那时候,他的上级和蔼道:“别难过啊,魏文泽,还有下一次嘛。我们平常写程序,也很少直接成功的。”
如今的魏文泽有点想笑——他没有下一次了。
当日入夜,他去找了简云。
依旧是晚上十一点,依旧是月明星稀,简云的饭店即将关门。今时不同于往日,她的饭店装潢jīng致,灯具华美,各式餐点一应俱全。
服务员统一着装,训练有素,显然不是新上岗,而是从别的地方硬生生挖过来的。
其中一位服务员就面带微笑道:“请问先生一个人吗?我们快要打烊了,您要是想……”
“我找你们老板,”魏文泽打断道,“她叫简云吧。”
服务员面露难色:“对不起,这位先生,不知道您有什么事?”
没事就不可以找了吗。魏文泽想了想,如实告诉一句:“我是她孩子的爸爸。”
借着这个理由,魏文泽见到了简云——他才发现,简云也有独立办公室了。
墙面被改成巨大的幕布,其上贴满了各类货单。简云拿着自己的手机,翻查顾客留下的意见,听到魏文泽进门,她只问了一声:“这么晚了,你又来了?”
“没事,”魏文泽道,“就想和你谈谈。”
他自觉坐在沙发上,既有着难言的熟稔,又有着做客的疏离。
简云头也不抬,一句一顿道:“这些年里,你打给我的钱,我全部还给了你。以后没什么事,咱俩别再见面。”
魏文泽不怒反笑:“简老板,一个月不见,这么绝qíng了?”
“你上次说过,你犯法了,”简云毫无征兆道,“你不去投案自首吗?”
她的办公桌上只放了一个相框,里面是年幼的简真的照片。看得出来,这是近期拍摄的照片——简真换了新书包,穿着一条新裙子,在公园里腼腆地笑着。
注意到魏文泽的目光,简云拿起了相框,如实道:“我忘记告诉你了,真真不结巴了。带她看了这么多医生,终于矫正了口吃。”
魏文泽翘起二郎腿,斜倚着沙发扶手,道:“你在和我说笑?”
简云不反驳。她放出了一段录音。
来自于简真的录音。
手机扬声器中,女儿咬字清晰道:“我有一个家,家里有外婆,还有妈妈。饭店里的哥哥姐姐对我很好,有几天,能见到小白姐姐……哥哥说,小白姐姐是妈妈的朋友,应该叫阿姨,可是小白姐姐很漂亮,很温柔……”
简云道:“她在朗读自己的作文,写一位哥哥或者姐姐。”
魏文泽笑道:“小白姐姐是谁,徐白吗?”
他状似不经意道:“你真有靠山了。”
办公室内部灯光柔和,他脸部的线条反而绷紧:“口口声声让我自首,是不是连你也觉得,我一无是处,是个废物?”
“你会嫁给一个你看不起的人吗?”简云和他对视,又道,“我不会的。”
魏文泽站起身,无所适从。
他握着手机,摸到了手机发烫。
机身正在震动,来电的人,很可能是秦越。
想到简云那一句“简真治好了口吃”,以及秦越那一句“你还有一个女儿吧”,甚至于前段时间砸店的流氓,他忽然露出一个奇怪的笑容:“所以呢,你恨过我吗?”
“恰恰相反,”简云竟然回答道,“我爱过你。”
她垂首不再看他。秀丽的脸映在yīn影处,像是覆盖了一层面纱,她在此时追溯往事:“你才刚来北京,就喜欢稻香村的糕点,我买不起的……在街上收废品,偷偷换钱,要好多个空瓶子,才能换一箱糕点……”
原来忘不掉的人,不止魏文泽一个。
简云又说:“我妈告诉我,女孩子太主动,要吃大亏,但我想着,我对你好,你都记得的,你怎么会让我吃亏呢?”
她也笑了一声。
明明是在发笑,眼泪却夺眶而出。
她讨厌在人前示弱。很久以前就讨厌了。卖惨是最卑微的事,谁活着容易呢?非要把伤口bào露,让路过的人观赏,那样只会再疼一次。
简云很快稳定了qíng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