柯老夫人好容易哄睡了瑶糙,回身坐下,刚松一口气,不过一刻,瑶糙闭着眼睛又闹起来,双手乱挥乱打乱抓:“赶走燕子,燕子窝,好大燕子窝,房子,房子塌了,祖母,祖母啊……”
这一次,柯老夫人心里恐惧顿生,她毫不犹豫给了瑶糙一耳光,根据经验,柯老夫人觉得孙女儿这是撞客了,就是出门碰见鬼神,看见了不gān净得东西的意思。
却说瑶糙醒来,已经哭得满眼通红,却不自知,反是摸着脸颊,扁着嘴问柯老夫人:“祖母,孙女儿,我我我……”瑶糙一句‘我犯了什么错了,祖母要打我?’没说完,眼里泪水珍珠似的滚落。
柯老夫人遣走了瑶玉瑶枝,也撵走了来探听消息的各房人等,亲自给瑶糙穿好衣衫,喂了蜜糖水,慢慢哄骗瑶糙:“三丫头,告诉祖母,刚刚怎么啦?”
瑶糙皱眉,摸摸脸,摇头不做声。
柯老夫人摸摸瑶糙脸颊:“没关系,告诉祖母,别害怕?”
瑶糙扁扁嘴:“刚刚孙女犯错,祖母打孙女是该当的,孙女知错了,以后再不敢淘气了。”
柯老夫人笑道:“祖母是打了我们糙儿,可不是糙儿犯了错,而是糙儿做噩梦了,糙儿不记得?”
瑶糙懵懂摇头,看着柯老夫人的眼神却若有所思。
柯老夫人知道瑶糙只是短暂忘记,只要循循善诱,一定可以记起,因锲而不舍再启发:“糙儿在梦中说什么燕子,又说什么房子,祖母没听清楚,你能不能再告诉祖母一遍?”
瑶糙皱着眉头努力回忆,忽然脸色十分难看,哧溜一声下地,拔脚就往厅堂而去。谷雨清明预备阻止,被柯老夫人扬手拦了,自己忙着跟上孙女步伐,却见瑶糙仰头指着梁上燕子窝,珠泪滚滚:“扒掉燕子窝,扒掉燕子窝,燕子窝会压塌房子,会压着,会压着……”
瑶糙脸色十分恐惧痛苦,双手用力互绞着劲儿,却没有说下去,返身抱住柯老夫人双腿,浑身颤抖:“祖母,求求您,扒掉燕子窝罢,扒掉燕子窝,好不好嘛,好不好嘛,祖母!”
其实瑶糙梦中之话,柯老夫人听得很清楚,是‘压着母亲,压着弟弟。’
也就是这一句,让柯老夫人心生恐惧!
命带铁扫
却说柯老夫人听见瑶糙所说,虽是梦寐,老人们最信任稚子无心之言,柯老夫人兀自心不已。为了消除瑶糙的恐惧,也为了自己心安,柯老夫人果断让人当着瑶糙扒掉了燕子窝。
瑶糙随着燕子窝被拔掉的粉尘扫尽和泪而笑:“好啰,好啰,燕子窝除掉了,房子保住啰,妈妈也保住啰,弟弟也保住啰!祖母也……”
话至此处,戛然而止,瑶糙看着柯老夫人脸色讪讪:“祖母……”
柯老夫人心弦震dàng,眼皮直跳,却是qiáng自镇定,弯腰牵起瑶糙手,笑微微道:“糙儿现在放心了,跟祖母进屋吧。”
瑶糙自己抬手摸摸泪,小脸笑得阳光灿烂:“嗯,祖母真好!”
柯老夫人一边一小块一小块喂着瑶糙吃糕饼,一边细细询问瑶糙:“我们糙儿现在告诉祖母,倒底梦见什么,好不好?”
瑶糙见祖母问起这章,笑脸一时收住,嘴唇蠕动半晌方才言道:“我梦见梁上燕子窝里,忽然来了好大好大个的燕子,整个房梁上都是,一个个好大燕子窝反吊着,后来,房子便压塌了,把母亲压着了,把糙儿也压住了,祖母也……”
柯老夫人心里一跳:“哪来得燕子?”
瑶糙双手一划拉:“不知打哪儿来的,好大好大,忽然就来了,钻进燕子窝里,吊在梁上,燕子窝越来越大,后来燕子窝就塌了,房子也塌了。”说着话似乎心有余悸,仰脸看着柯老夫人:“祖母,我们以后都不要燕子进门来做窝,好不好?”
柯老夫人点头笑道:“好!听我们糙的。”
当晚,柯老夫人没有放瑶糙回房,而是留下瑶糙跟自己做伴。估计是因为白天提起了伤心事,这天半夜,好久没做噩梦的瑶糙,再一次梦见了自己被溺水一幕。在梦中拳打脚踢,哀哀哭泣,一会儿喊父亲救命,女儿冤枉。一会儿喊弟弟救命,姐姐冤枉,又断断续续说什么母亲别走,又说什么鸠占鹊巢,最后有喊叫‘chūn香,秋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