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母像一对老燕子,不辞辛苦地“衔糙筑巢”,用有限的金钱极力打造一个漂亮的新家。电话里,他们口中的新家越来越具骨ròu感。但秦昭昭对那套新房的印象还停留在过年回去时看到的四壁空空的毛胚房。一提到家,她首先想起的还是老房子。老老的,旧旧的,被厚重光yīn压得残旧不堪的老房子。
现在老房子要拆,她几乎想也不想就做出了请假回家的决定。她要回去,回去最后看一眼她生于斯长于斯几十年的老房子。如果这次不回去,以后她就永远没有机会再见它了。
秦昭昭回到长机时,老房子那儿已经是一派兵荒马乱的场景。限期搬迁已经只剩最后几天了,家家户户都在忙着搬家。有很多收破烂的小贩闻讯而来,就地收购,生意热火得很。
整整三天,秦昭昭都在帮父母收拾东西。哪些该留,哪些该弃,原本是很容易判断的:有用的就留下,没用的就扔了或卖废品。但有些物件,虽然已是经年不用的旧玩意儿,早已没有任何用处,却让人舍不得扔。
比如秦昭昭从杂物间里翻出一个她小时候玩过的不倒翁娃娃,那个红白条纹的不倒翁娃娃已经很脏很旧了。记得这是她童年时的第一个玩具,当时特别喜欢,睡觉也要抱在怀里。后来她渐渐长大不再稀罕它了,更热衷于跟着大姐姐们做游戏,都不知道随手扔哪儿了。没想到二十几年后,会意外地把它从杂物间里翻出来。不倒翁娃娃的塑胶外壳上满是刮痕,但娃娃天真的笑脸一如当年。几乎不用想,小时候抱着娃娃睡觉的画面就自动浮现在脑海中,如同有时光记录机在自动倒带播放。那时她还很小,刚学会走路不久,娃娃很新,才从商店里买回来。现在她长大了,娃娃变旧了,周身披满厚厚的灰尘,一层时间的毡。
握着这只童年时曾经心爱的不倒翁娃娃,秦昭昭的眼眶qíng不自禁地cháo湿。用清水把娃娃洗gān净,她要好好地把它收藏起来,收藏一份童年时代的美好记忆。
父母房间的三门柜顶上,搁着一只四四方方的老式木箱,存放着一些已经再也穿不了的旧衣服。秦妈妈也舍不得扔:“这还是我和你爸结婚时他自己动手打的木箱。这件红罩衣还是我结婚时穿的衣服,这套婴儿服还是你出生你奶奶给你做的,这双小鞋子也是。这件棉袄是你外婆生前穿过的,她已经不在了,妈特意留着当念想……”
不用说,这只老式木箱,以及木箱里存放着的各种旧衣服都不能扔了。虽然从物质方面来说,它们已经毫无价值可言,但它们却负载着一个家庭浓浓的qíng感记忆。
在自己房间清理物件时,秦昭昭从书柜里翻出很多学生时代的东西,书、歌词本、明信片与贺年卡等等,一大摞陈年旧物。
歌词本还是她读小学时抄的手抄本,翻开一看,上面抄着好多当时最流行的小虎队的歌,还贴了不少他们三个人阳光帅气的不gān胶合影,此外,她还用水彩笔画了很多图画来烘托,画技和笔迹都很稚拙。一瞬间,仿佛有童年的气息扑面而来,她心里又是温暖,又是伤感。
明信片也多半是中学时代的同学送的。她一张张细细地看,名字都还有印象,人却也有很多已经记不太清了。有一张贺卡刚拿起来,还来不及打开,卡里先飘下一张泛huáng的小纸条。她拾起来一看,纸条上没有抬头也没有落款,只是一句没头没脑的话:
“那我走了,你好好养伤,祝你早日康复。”
她怔了怔,再扭头去看那张贺卡。那是一张很漂亮很jīng致的贺卡,立体图案,音乐悠扬,香气袭人,赠送者那一栏,落款是林森的名字。
这是林森以前送给她的贺卡,她想起来那张纸条也是他写的。她高三时不小心烫伤脚,请假在家休息。他不放心,偷偷跑到她窗外。她发觉后写了一张纸条让他离开,以免被人误当成贼,他就回了这张纸条给她。她是几时把纸条夹在贺卡里的?自己都不记得了。
从衣柜里,秦昭昭还翻出了当年林森送给她的那只小狗背包,虽然很久以前她就不再背它了,但一直洗的gāngān净净收在衣柜里。拉开拉链,他送她的那台步步高复读机也还静静地躺在里面。这台复读机在她大三那年不慎摔坏后,再也修不好了。放假时她千里迢迢把它带回家,和这只小狗背包收藏在一起。
还有一件与乔穆有关的东西。当年他转学去上海后,她曾偷偷收藏起了一支他遗忘在课桌肚里的圆珠笔芯,这支笔芯如今已经gān涸,再也写不出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