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森似乎在思索着什么:“你也是八月初回来的,那八月九号……不对……应该是八号你还在长机吗?”
秦昭昭认真回想,这个日子她还记得,因为正好是奥运一周年,好记。“不在。我记得那次本来要买七号的票走,但没买到就买了八号的,九号我已经回深圳了。怎么了?”
“没什么,随便问问。”
秦昭昭感觉林森不像随便问问,去年八月的事qíng,他还能说出一个准确的日期问她在不在长机,这像是随便问问吗?但他避而不答,她也就不再问,只是心里免不了几分疑惑与猜测。
一路颠颠簸簸,车子终于开到了秦昭昭新家的楼房旁。新建不久的几幢大楼通体还是未染岁月风尘的洁白,在夜幕下盐柱般静静矗立。
秦昭昭下了车,林森也下了车,一直把她送到单元楼的楼道门前。一大扇不锈钢防盗声控门严丝合fèng地锁在楼门口,起到把关守门的作用。他抬头望着眼前的新楼问:“你家住在几楼?”
她指给他看,“顶层六楼右边那一套。”
说是说六楼,其实严格说来是七楼。因为最底层的一楼是储藏室。从储藏室那层再往上数就是第七层了。
“那么高,爬楼梯岂不是很辛苦。”
“习惯了就好。谢谢你送我回来,今天太晚了不方便招待你上去坐,而且你还要赶着去接女朋友。快去吧,我不耽误你的时间了,不过路上记得要开慢一点。”
他沉默片刻,似乎还有什么话想说,但最终还是点头:“再见。”
“再见。”
打开防盗门进了楼道,秦昭昭不急着上楼,而是先往一楼自家的储藏间去了。这几天天气yīnyīn的,临出门前怕下雨她特意带了一把伞,回家后习惯xing地把伞放回储藏间。她们家的伞一律放储藏间,这样出门时方便。要是放在六楼,等下了楼才发现忘了带伞,还得倒回去重新爬楼,可就太麻烦了。
进了储藏间,开了灯,她把伞撑开放好。正转身准备出屋,突然听到紧邻着马路的窗户玻璃被敲响了——一连串如马蹄哒哒般的声音。
浑身一震,她难以置信地转身回首。储藏室的门窗都极其简单,一如当年老房子般的木板门铁栅栏窗,一左一右两扇窗户镶着四块四四方方的窗玻璃。窗外是黑沉沉浓墨般的夜色,让站在窗前的人只有一个隐约模糊的轮廓。五指轮流敲出在玻璃上的哒哒声,却那么清晰,一声声,撞在耳中,击在心里,感心动耳。
这一刻,有些什么、有些什么在心头如cháo水般惊涛拍岸,让记忆卷起千堆雪?秦昭昭突然间非常非常想哭。落泪前,她伸出颤抖的手,啪的一声关掉了电灯。在黑暗中,于无人知晓处,让泪水有如大雨倾盆。用力捂住自己的嘴,她竭力不让自己哭出声来。
她在储藏室里无声地掉眼泪。储藏室外,林森一直静静地站着。窗前那个模糊的人影始终屹立不动,仿佛是一株已经扎根的树,可以永远站下去,永远不离开。
万籁寂静的深夜,四周悄无人语,只有风摇树叶的簌簌轻响。她在窗内,他在窗外,彼此无言,只有指尖轻轻敲在玻璃上的声音,轻微又清脆。一切一切,都仿佛是当年——最是当年明月今犹在。
即使你离开,我热qíng未改。这漫长夜里,谁人是你所爱……
林森的手机铃声打破了静默,他接了电话后就离开了,想来是他女朋友催他去接她。临行前,他最后敲了敲玻璃,隔窗轻语,感慨万千的语气:“秦昭昭,今晚能见到你我很高兴。晚安。”
秦昭昭独自留在储藏室里哭了很久,哭到几乎浑身脱力。还是去年得知乔穆要结婚时这样痛苦过,这一次她不明白自己怎么会这么难过。或许是因为她还以为林森早就把她忘了,却没想到,她显然还在他记忆里占据着宝贵的一角。他竟是如此长qíng的一个男人,这让她的眼泪瞬间急如泉涌。
他对她,可能就如同她对乔穆一样吧?已经放下了那一段明知无望的感qíng,也已经开始了自己新的生活。但qíng窦初开时曾经全心全意喜欢过的那个人,依然是珍藏在心底的朱砂痣,任时光如何流逝也淡化不了的鲜艳痕迹。
把女朋友送回家后,林森驾车返回自己家。时针已经快指向凌晨两点了,他却了无睡意,躺在chuáng上很久都没有睡着。那些年深日久的往事,如电影胶片般一幕幕在眼前回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