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悠悠朝着殿内看去,汪岚原本就生的纤弱柔美,落发后虽是缁衣布屣,铅华洗尽,却依旧清雅动人。她跟在何子衿身后,走进殿内,静静的站在一边。
旁边有个小尼姑,朝着他们施礼,告诉他们,汪岚现在的法号是妙觉。
常悠悠一时有些无法将这个法号,与那个优雅气质的女人相联系。
汪岚坐在蒲垫上,正闭目与旁人一起诵经,神qíng虔诚而宁和。
常悠悠看了一眼呆立的何子衿,轻声问小尼姑,他们能不能单独见一见妙觉师傅。汪岚似是听到他们的声音,身子颤了颤。
旁边的大师傅突然喊了一声:“妙觉!”
声音不大,却很清晰。
汪岚定了定,神qíng又恢复如常。
大师傅的声音有些飘渺,缓缓的传来:“妙觉现以至诚之志、至顺之缘,举慈悲心,发菩提愿,启新航于悟境,了旧念于空门。施主们去罢。”
“妈!”吕墨大叫了一声,不顾几个师傅的阻拦,对着中央处大声道,“这些人的话不能信的,你快跟我回去吧,我一定找最好的医生……”
“吕墨!”吕立仁喊了一声,低低道,“可以了……妙觉师傅……现在很平静。”
“爸!”吕墨不可思议的看着自己的父亲。
周遭的诵经声逐渐变大,伴随着一声一声清脆的木鱼声。
常悠悠看了看越发沉默的吕立仁,又看了看一声不吭的何子衿,不禁有些出神。
她想了想,解下脖子上的坠子,jiāo给旁边的小尼姑,让她帮忙转jiāo给妙觉法师。
小尼姑对着她施了施礼,朝着中央走去,弯腰对大师傅说了些什么。大师傅瞥了一眼那坠子,轻点头,小尼姑这才把坠子jiāo给正闭目诵经的汪岚手里。
汪岚低头看了一眼,身子几乎是微不可察的颤了颤。
常悠悠看在眼里,拉着何子衿往前去了一步,大声喊道:“妈。”
这一声妈喊的实在是自然,何子衿怔了怔。
汪岚抬眼,朝着常悠悠微微一笑,双手合十,回头与大师傅说了些什么,大师傅轻点头,诵经的声音慢慢的停下,一众人等起身,一个挨着一个,有秩序的往后堂走去。
这会子,没有人再拦着,吕墨冲了上去,握住汪岚的手,声音里带着一丝祈求:“妈,跟我回去吧,一定会治好的。”
汪岚抽出手来,双手维持着合十的姿势。
“以后,不能再任xing。”
吕墨一愣,仍是点了点头。
何子衿并不说话,常悠悠却不管,拽着他的胳膊往汪岚那儿走。
“妈。”常悠悠抿了抿唇,也顾不得不好意思。
汪岚笑了笑,看向何子衿,轻轻道:“你肯来看我,我心里真高兴。”
何子衿张了张口,终是没能发出半点声音来。常悠悠见状,忙说:“妈,您身体不好,这里条件这么差,我跟子衿特地来接您,您就跟我们回去好好养着吧。”
汪岚摇摇头:“因果通三世,业障自己消。”
她伸出手,把那块翡翠观音还给常悠悠,道:“现在这是你的。”
她最后才看向吕立仁,她曾那样爱着一个翩翩少年,温柔如他。她无法说出心里的感激和满足,她庆幸,他一直这样懂她。她给了他婚姻,他们共同孕育了一个儿子,他们从未红过脸。他甚至有意无意的在事业上,给予自己的大儿子帮助。她明白,他在为自己赎罪。
置刚刚过世的丈夫不理,置何家的名声于不顾,抛下年幼的儿子,她毅然跟了他。她以为,她得到了所谓的爱qíng,她会从此幸福快乐。
如果时间允许,她也希望自己能慢慢弥补。终究还是自私的,从医生对她摇头的那一刻开始,她就决定用这种方式来消除内心的业障,只求心安。她与他说过自己的想法,他却仿佛不吃惊,只是说,你心里要是能舒服,我也开心。
她也知道,他故意把这件事闹的这么沸沸扬扬,无非是想把消息传递给子衿。他的心意,她都懂。她的,他也懂。
现在这样,很好。
汪岚的脸上始终带着微笑,她朝着吕立仁施了施礼,转身朝着后堂走去。
“妈!”
何子衿的声音并不算大,很轻很轻,甚至还带着浓浓的鼻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