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连翘叫住他:“你怎么回去?不要开车了吧。”
“没事。”
“还是叫司机来接比较好。我去打电话给张斌。”
“不用,”厉家明捏着车钥匙,站住想想,说:“那我在你这再坐一会,散一散酒就好。”
虞连翘进厨房烧了水,用茶包给他和自己都冲了杯茶。厉家明靠在沙发上饮茶,闭着眼休息,偶尔也和她说两句话。
虞连翘则在书桌前,开始对付那两堆让人一看就头大的材料。纸上的内容有公文条款,有医学工艺,还有生物化学,其中好些还不是中文的。她看得两眼发昏,才算摸到一点边角。没想到是这样艰难,虞连翘吓得连觉都不敢睡。
而厉家明倒像是宽心多了,坐着坐着,很快人就歪在沙发上睡着了。
虞连翘看他睡得那样沉,也就不忍心叫他,只回屋给他拿了条毯子搭上。自己又打叠起jīng神来。天边鱼肚将白时,她才在桌上趴了一趴。谁知这一趴便不晓得时候了。
要不是门铃声与拍门声震天响起来,他们还不一定醒得过来。
厉家明双手搓着脸,茫茫然问:“出什么事了?”
虞连翘用酸手揉着硬脖子,想站起来,脚已经麻了,只好吸着气说:“有人在敲门呢。你去开?”
如此急躁的来人,不是别人,正是谢尚易。
他看见厉家明来开门已经是一张脸yīn晴不定,进来看见虞连翘拿着手机,更是怒火中烧。
“这才几点,你怎么就来了?不是说中午吗?”虞连翘看了看时间。
谢尚易气极,劈头说道:“你还记得呀!打了你一晚的电话,关机!关机!你要吓唬人也不是这个吓法!我还以为你……”
他眼角扫到厉家明,猛地收了嘴,不再往下说,然后视线从厉家明身上扫过,扫往茶几上的空酒瓶,躺满烟头的瓷碟子,还有在沙发上皱成一团的毛巾毯子。
谢尚易由愤怒转为木然的脸上,忽地浮起一抹诡异的笑,“算了,反正没我什么事。走了!”说完拔腿就走。
虞连翘追上去,“嗳,你怎么走啦……你能不能慢一点,等我一下?”
谢尚易停下脚步,转身面对她。
“对不起,我刚接到工作,没时间和你出去走了,”虞连翘说着竟感到了很深的歉疚,“下次吧,下次我去看你。”她眼弯弯地对他笑了笑。
谢尚易看着她,冷冷道:“你说完了?说完,那我就走了。”
虞连翘伫立走道间。这个决然远去的背影,似乎刺痛了她的眼睛。这一幕如此熟悉,隔得如此久远,然而她从未忘记。
厉家明走出来,站在她身边,“小男友?”
虞连翘摇头。
他探查着她的神qíng,问:“我是不是又给你惹麻烦了?”
虞连翘好一会才明白他的话,低声道:“没有的事。”
厉家明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很微小的一个动作,虞连翘身体却僵了一下,他也是怔了怔神,而后讪讪地收回了手,“进去吧。”
“好。”
自这个早晨起,到往后的两年里,厉家明和虞连翘一起构筑了一段最微妙的关系。
他是她的上司,她是他的下属,然而更多的时候他们是并肩作战。
厉家明所做的事,真真切切是冒着极大风险的。虞连翘跟着他,没有一刻不如履薄冰地凛着心。那么多钱投进去,一期接一期,一个项目接一个项目,什么时候能抽身退出,却是未知的,充满偶然xing的。
不过值得庆幸的是,他不再是孤军作战。在那趟圣诞节的美国之行后,厉家明寻得了一个合伙人。次年写字楼里挂出的铭牌便是——H&LVentureParterners。这个L自然是厉家明,在他前面的H则是LoganFriederichHuntzberger。
厉家明有亨茨伯格家族作后盾,做起事来动作就舒展得多了。不过即使如此,他的原则依然是jīng耕细作。他对市场与同业间的鼓噪,完全是无动于衷,总是自己搜罗着项目,审慎严谨,又不失想象力地筛选。
虞连翘所接到的指令里,内容无所不包,匪夷所思也是常常有的事。单单是尽职调查一项,他的要求就与别人两样。虞连翘总认为厉家明太高估她了,她又不是三头六臂的CIA。可结果是无论怎样难的事,她还是都办到了。虞连翘也没料到,自己竟还有这些能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