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个停顿都被掌声填满。媒体也在现场,快门按下的咔嚓声频频迭起。
德国的副总裁用英文致了辞,之后话筒jiāo到了网站四位创始人手中。
虞连翘手拿香槟,在人群中,悠然地望着他们。这是属于他们的盛大时刻。前年四个人还是一文不名的穷学生,从学校里毕了业,带着一份并不周全的计划书来找她,三番两次地上门游说她。那时,他们何曾想过会有这样的一天,即便想过,也一定料不到它会来得这样早。
四个年轻人激动溢于言表,讲着讲着,竟讲到了她身上:“今晚站在这里,我必须感谢一个人,如果不是她,就不会有这个网站,而我们也还不知道会在哪里摸爬滚打。感谢她的善心、慧眼、理解与专业——”
旁边一人抢过话筒,补充道:“还有美丽,以及鼓励,谢谢你——”四个大男孩在金灿灿的投she灯下,齐声喊着她的名字。
虞连翘本来还坦然,听到最后,还是脸红了。她笑一笑,举杯致意,在众人的视线与闪光灯包抄过来时,快步溜出了宴会厅。
来到走廊里,她大透了一口气,然后缓缓将背靠在了墙上。手里的玫瑰香槟,漾着迷人的红粉色,虞连翘一口饮尽了,将空杯拿在手上把玩。
这时嘉宾致辞已经结束,宴会厅里又恢复了喧腾,人声絮絮,笑语不断。在如此的繁盛热烈中,虞连翘忽然感到孤单。她很羡慕厉家明,不在这里,并且有人陪伴。
这几年,她从来只顾埋头工作,感qíng生活几近真空状态。里面那四人没事总爱浮làng地对她说喜欢,要不随便选个谁,试试约个会?
这念头虞连翘自觉十分好笑,嘴角弯了弯,侧转身来。
就在转身的刹那,她看见了李想。
事qíng怎会这样凑巧,巧得这样不可思议。在她正觉得孤单时,正想着要不要找个人约会试一试时,虞连翘看见了李想。
会不会是幻觉,她眨了眨眼。
然而真的是李想。时隔多年,她还是能一眼认出他。
天地周遭一下子都变得安静,静得没了时间。
他穿着一身黑色的西装,白衬衣上没系领带,领口半开。在虞连翘的目光追索中,这世上已经再找不出一个人能如他一样,将黑西装白衬衫穿得如此闲适,好看,玉树临风一般。
他正朝她走来,不,不是朝她,只是朝她这一边。他低着头,手抄在兜中,是想着什么,还是烦心着什么,走得那样专注,一点也没留意到,不远处有一人在向他注目。
离得近了,叫他吧,叫他的名字,最熟悉的那两个字。多简单的事,可是做起来竟是这样难,虞连翘像哑了一样,连声音都发不出来。
她紧紧望住他。她看见他身后,有年轻女子碎步追来,叫他:“李想——他们在东厅呢,你怎么往西厅走。”
这追上来叫他的人,虞连翘也认得。只见他噢一声,转了过去。那名年轻女子挽住他的手臂,声音细细柔柔:“待会他们问,你别嫌烦,随便应应就行。反正我们一走,谁还能管得着……”
虞连翘弯下身,像挨了一记闷拳,五脏六腑泛起钝重的痛感。
多年前的一个雨夜里,金菁默默独立,看着虞连翘坐上单车,钻进他穿的雨衣里,脸贴着他的背,自她眼前而过。多年后的这个夜晚,在灯火辉煌的走廊上,同样是他们三人,不过是金菁挽住了李想,换由虞连翘来旁观。
记着,你让别人承受多少,来日它都会变本加厉回到你身上。
眼前的世界在崩散,在左摇右dàng,她闭目紧紧倚住墙。
这时德国人却找到她,“Joy,你怎么躲在这里?”
“啊,我只是出来透透气。”
“来,我介绍一位朋友给你。”
电光火石间,李想停住脚,这声音——他记得这把温柔轻软的声音。
他猛然回头,却见一个棕发的外国男人,在他臂弯中有一名女子。松长黑发,烟灰的裙,骨ròu停匀。一转瞬,她已随着那外国男人进了宴会厅。
“你看什么呢?我们得快些走,他们都等着了。”金菁拽拽他道。
李想举目再望,走廊那端空空dàngdàng,在曜如白日的灯光辉映下,一切都变得极不真实。会是她吗?是她的声音吗?
一小时后,李想借故从宴席里出来。他沿着走廊,从东往西,一路寻找,四处张望。但始终没有找到她。衣香鬓影团团云集,可就是没有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