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想一手握着方向盘,一手抵在车窗框上,语气极为平淡地说:“我做完了方案、图纸、模型、文件,全部都完成了。到露台上透气,抬头看天,天上一颗星都没有;没被灯照到的路面,暗得吓人。我就在想,你怎么样了?在做什么呢?那一刻特别特别地想看到你。可我又不敢打电话给你。于是就过来了,也许你在,也许你不在,我赌一赌。”
他转头朝她笑,“看,我运气好,赌赢了。”
虞连翘说:“要是输了呢?我不在,你怎么办?”
他想了想,说:“那我再坐上一会儿,再抽一根烟,再听一首歌,也就回去了吧。明早不就要投标了吗?”
“我还以为你忘了。”虞连翘笑。是啊,等一整夜这样的事,少年人才有资格做,成人世界里有太多的身不由己。比如明天还有投标会,比如他身边已经有人陪伴。
她将音响的声量调高,一个女人正唱着一支老歌,声音缠绵悱恻——
Lovemetender,lovemesweet,neverletmego.
Lovemetender,lovemedear,tellmeyouaremine.
Iwillbeyoursthroughalltheyears,tilltheendoftime…
只是七、八分钟的时间,车就驶到了虞连翘住的饭店。大堂里灯光曜亮,李想熄了引擎,他们在车中的暗影里坐了一阵,默默无话。
虞连翘看着仪表盘上的时钟,数字跃到了23:01。她拿起手袋,说:“回去吧!早点休息。”正要推车门,他却从那面下来了,走到她这侧,为她拉开车门。
李想说:“我送你上去。”
虞连翘说:“不用了。”
“走吧!”他拉过她的手。
从电梯出来,他一直将她送到了门口。虞连翘没有打开包找门匙,而是伫足转身,向着他又说一遍:“你快回去吧!好好睡个觉。”
“好,你也早些睡。明天见。”
“明天见。”
虞连翘将头靠在门上,以一个隐蔽的姿势目送他离去。
忽然嘎一声,隔壁的房门打开了。虞连翘吃一惊,“你什么时候到的?”
厉家明说:“半小时前。”
虞连翘手还按在胸口,“怎么也不打电话?生生被你吓了一跳。”
厉家明却侧脸望着走廊的一端,问道:“他回来了?”
虞连翘正低头开门,没听清,于是问:“你说什么?”
不见他出声,她便转头看,厉家明一张脸神色冷峻。虞连翘心惊,想是不是工作上哪儿出了问题。
正反思着,却又听他语气柔和地说:“以后别做到这么晚了,做不完就留明天去,不赶这一点时间。”
“这可是你说的,那我就名正言顺偷懒了。”
厉家明说:“等这几天事qíng弄完,就放你一星期假。”
虞连翘笑得两眼弯弯,“太好了!你是不是会读心术?我还没问,你就知道了。”
厉家明扬扬手,道:“赶紧去睡吧!”
“那么,晚安。”她闪身进了房间。
李想和虞连翘说了明天见,但第二天,他却没见到她。虞连翘一早被厉家明差去了张江高科技园。之后两天都耗在了一家研制医疗器械的公司里。等第三日她回到腾飞地产时,中标单位已经确定下来了,不是实力最qiáng的MOS,而是北京一家风头正健的事务所。
虞连翘愕然,便找了一名知qíng的经理了解事qíng的来龙去脉。那名经理说,进入短名单的有三家,按各种指标都应该是MOS的。
“在杨总那里定的就是MOS,不知道后来怎么改了。不过最后拍板的肯定是厉先生。你要想知道,就去问他。”
虞连翘揣着这话,想了好几遍。在见到厉家明时,便开口问他了。
厉家明正在吃早餐,手里拿着一沓华尔街日报,听见她问,便隔着报纸回道:“董事会主席是我任命的,你说这事我能不能改。”
虞连翘瞠目结舌,有些反应不过来。
厉家明放下报纸,说:“北京这家是中国本土事务所里,第一个拿了国际大型建筑设计权的。让它做,声势宣传上就会有许多的便利。”
“知道了,”虞连翘点点头,“这几天我会开着手机,你有事就打电话过来。”
厉家明“嗯”了一声,继续看报纸。待她转身走后,视线便不受控制地从纸上文字,跃向了眼前那个离去的身影。他皱一皱眉,转头看住窗台外的一丛栀子,洁白花瓣,开得好恬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