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知只是一个垂眼的动作,竟也戳中了他的雷点。
“为什么不看我!觉得我长得可怕?”
……这哥们会不会太玻璃心了点?
范轻波的下巴几乎要被捏碎,她被bī着抬起头,近乎零距离地贴上他的脸。那是一张恐怖狰狞到极致的脸,上面扭曲的疤痕像爬满密密麻麻的虫子,蜘蛛网般的血丝分布,外翻发紫的腐ròu……整个人像极了从十八层地狱爬上来的厉鬼。
她拼命压制那股搅动她五脏六腑的恐惧与恶心,艰难地挤出一抹笑。
“怎么会呢?这位大爷您生得如此豪门禁断nüè恋qíng深相爱相杀,美好得令小女不敢直视……”声音因为下巴被扼住而含混不清。
话音未落,捏着她下巴的手突然下移,残nüè地掐住她的脖子!
厉鬼瞠目yù裂,像被刺到了哪根神经,狂bào起来,“满口谎话!虚伪的贱人!都去死吧!”
察觉颈上那只手倏地用力,一阵溺水般的窒息感铺天盖地席卷而来,“唔……”
范轻波被掐得面色青紫,直吊白眼,在她放弃挣扎决定认命等待地府那帮老同事来接她时,一道天籁传来,生生拉回了她游移的魂魄。
“放开她。”
伴随着这个温润的声音响起的,还有鬼谷四子的抽气声。
厉鬼转头,只见书生斜倚在棺材旁,漫不经心地转着手中的银笔,身下赫然是一滩血泊,而左手手腕上是一道触目惊心的划痕,发黑的毒血不断涌出,滴落。
“听闻鬼谷谷主下令必须活捉在下?听闻鬼谷谷规,任务失败者,当受万虫噬心之刑而死?这位鬼兄台,你道,是你手中的范姑娘气断得快,还是在下的血流得快?”
书生的声音温温淡淡,却令厉鬼狠狠一震,“想不到,银书生的多qíng,比起金画师,也是不遑多让。”他怪里怪气地讽笑,甩手松开范轻波,丢下一瓶创伤药便领着鬼谷四子往一边去。
范轻波被摔在地上,还来不及顺回那口气,就慌乱地回头寻找书生的身影。
“啊!”她失控地尖叫了一声,随即无措地捂住嘴,眼泪毫无预兆地滴了下来。“你……”
书生习惯xing地对她笑,见她脸色青白呛咳不停,一身láng狈似乎想爬过来,连忙阻止:“范姑娘千万别过来,在下的血中有毒。”
范轻波闻言停住脚步,有一瞬间的怔忡。是啊,若不是他的血中有毒,厉鬼怎会受他要挟,直接让鬼谷四子过去为他止血不就成了?她竟然忘了这么重要的事……不过很快的,她就将这一茬抛诸脑后了,因为——“你在那边傻笑个什么劲,还不快止血!”
书生听见她凶他,眼神亮了亮,笑得更傻了。那神qíng,甜得能腻死个人。
范轻波全身一麻,抖落一地jī皮疙瘩,果断抹掉眼泪,扭头不再看他。
片刻之后,书生收拾妥当,将染了血又撕了一半下来包扎伤口的外袍扔了,才走到她身边。二人比肩而坐。
彼时已是入夜,星辰虽寥寥,山风却怡人。
如此良宵,又有佳人作伴,花前月下吟诗作对,按说是一件美事。唯一不美的,大概是隔壁那五个人正在支着篝火烤野兔。阵阵香味飘来,本来要吟诗的书生一开口,肚子就不配合地叫唤了起来,于是在身边佳人鄙视的眼神下,只好作罢。
范轻波鄙视完书生,顺便鄙视一下鬼谷那五只鬼。不想分吃的给他们就算了,还特意把他们从棺材里拉出来闻香。猛的又想起方才被破坏的那一吻,于是新仇旧恨一起来,在心中把那五只鬼杀了一万遍啊一万遍。
在一片寂静中,书生似乎下了一个很大的决定,开口了。
“范、范姑娘……在下很开心。”
范轻波以为自己听错,“什么?”
书生直勾勾地盯着她,腼腆地笑,“范姑娘方才为在下流泪了……”
“打住打住。”范轻波抵挡不住他那双过分闪亮的眼睛,gān脆别开头,摆手撇清道,“那啥,我流眼泪是因为被你那一滩血唬到了,才不是因为你。不许自作多qíng。”
书生的眼神受伤地暗了下,随即又亮起来,“范姑娘方才担心在下,甚至忘记自身安危……”
“那是因为我被厉鬼吓傻了,换做任何人为了我割腕我都会担心的,才不是因为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