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姑娘下了驴车,一见妹妹竟又换了男装,不禁皱起眉头,回眸看了一眼跟在后面的孙老爷。
“三妹妹这是要去哪里?”
大姐夫,城中通裕钱庄的少东家王英喜甚是喜欢这xingqíng慡利的三姨子,也早就习惯了她这一身奇怪的男装,故而毫不在意地打着招呼。
“我……”三姑娘看着大姑娘不悦的脸色,不由暗暗吐了吐舌。她忙重又开了门,一边请众人入内,一边解释道:“说是上午来的,我等了这老晚,以为你们不会赶在午时到的。因想着七宝还在田里等着午饭,就想先送去,没曾想竟又碰上了。”
“呵呵,”大姐夫笑道,“说得跟我们特意赶来吃饭的一样。”
三姑娘的脸不由一红。“我可没那意思。”说着,偷偷瞥了那位孙老爷一眼。
只见眼前是个年约四十的中年汉子,个子竟比七宝还要高些,只是比七宝要整整细瘦了两圈。且那张脸竟像马脸似的,直直地拉着,似乎对她不是很满意的模样。
大姑娘也注意到孙老爷的表qíng,心下不由一沉。
三姑娘将众人让进院子。大姑娘走在最后,偷偷捏了她一把。
“你个死丫头,千叮咛万嘱咐,叫你不要穿男装,竟不听话的。”
三姑娘不由委屈地撅起嘴,也不好当着客人跟姐姐理论,便只笑着转向姐夫道:“可吃了?我去给你们做点子什么吧。”
“不用。”大姐夫忙拉住三姑娘,“原本我们早该到的,只半道上车坏了,只好又重新换了这驴车来。我想着你一人在家,也不想让你忙,刚刚路过村头小酒馆时,就让他们送一桌子酒菜过来,这岂不比你忙的要轻松好多?你也有空陪我们说说话。”
进来堂屋,大姑娘和大姑爷给殷老爷上了香,然后分主客坐了。坐定后,一时间众人竟都静默下来,不知说什么是好。
大姑爷看看大姑娘,咳嗽一声,笑道:“孙老爷,这就是我三妹妹。三妹妹,这是范水镇上洪泰茶庄的孙老爷。”
三姑娘忙回身见礼,那孙老爷也起身还礼。
“三姑娘的名气在下早有耳闻。早年间就听说殷老爷把三姑娘当儿子养着,先还有些不信,如今一看竟都是真的。”孙老爷拿眼角瞅着三姑娘的男装,扯起一张客套的笑脸。
大姑爷与大姑娘对视一眼,一时拿不准这话是褒是贬。大姑娘陪笑道:“别看我这妹妹粗手笨脚的模样,她可是家里家外的一把好手,四镇八乡没有人不知道的。”
三姑娘替众人倒上茶水,听大姐姐如此chuī嘘自己,不禁浑身不自在起来,便转身走到门边,拿了一张小杌子坐下。
家里的那只大肥猫趁势踱过来,往她的鞋面上一趴。
大姑娘指着堂屋西侧耳房门上挂着的一幅门帘笑道:“不怕孙老爷笑话,这就是我三妹妹亲手绣的,人家都只道是买的呢。”
孙老爷转头看了看,客气地笑道:“果然好手艺。”说完,便端起茶盅不吱声了。
三姑娘也垂着头,把玩着肥猫的耳朵。一时间,场面竟有些冷落。
大姑爷又与大姑娘对视一眼,转头对三姑娘笑道:“三妹妹可去过范水镇?”
三姑娘摇摇头。
“孙老爷可是范水镇上数得着的人物。别看他还不到四十,家业倒是做了不老小。家里除了一座茶庄子外,现还有五六处房子收着租,每年的进项少说也有四五百两银子。”
“是啊,”大姑娘也道,“孙老爷人也厚道,街坊邻居没有不夸的。我们钱庄上的老总管跟孙老爷家是邻居,他平日里很少得空回家,家里老子娘全靠孙老爷关照着呢。”
“哪里,都是乡里乡亲的,举手之劳。”孙老爷歉虚地欠欠腰。
“我们三妹妹也不差的。我老丈人病了这三四年都是靠三妹妹照顾着,”大姑爷道,“这村里谁家有个什么事qíng,也没有三妹妹不肯伸手的。”
“是呢,三妹妹的心地也是我们姐妹当中最软的一个,且我三妹妹也是最喜欢小孩的。听说孙老爷有四个儿女?”
孙老爷应道:“是。最大的姑娘十五,二女儿十三,大儿子今年十一岁,最小的一个九岁。”
“孙老爷是去年冬上没了太太的吧?孩子没了妈怪可怜的。”大姑娘叹道,“孙老爷这偌大的家业没个内当家的也难支撑。只我三妹妹倒是远近闻名的当家人才,要依着我看,这可真是天作之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