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又从篓筐里拿出一匹细洋布,放在鸭蛋上。
“这是年前我大姐姐给的细洋布。我们乡下人,用这jīng细的东西简直是白糟蹋了,且我又在孝中,更用不到的。不如婶子行行好,替我想个去处,哪怕给柱子兄弟换药去也是好的,只省得我白收着霉坏了。”
那赵寡妇见她不仅送了这些东西,竟还难为地想出那么多的场面话来替她遮掩,眼圈不禁又红了。
“这……这可叫我说什么好呢。”她抹着泪,喃喃地道。
三姑娘最见不得人伤心落泪的,鼻尖也跟着一酸,忙笑道:“婶子可别这么说,只收下就是替我解决大问题了。再说,这都是些家里有的,也不是什么好东西,我还怕婶子嫌弃呢。”说着,起身招呼屋里躺着的柱子好好养病,便转身走了。
赵寡妇挽留着,将三姑娘送出门。一回头,只见三姑娘的篓筐子还放在地上,便忙提了要追出去。只手中一沉,她低头一看,见里面还放着十来斤的米和面。
现今正是青huáng不接的时候,赵寡妇正愁着下一顿的米粮在哪里,谁知三姑娘就给送了来。
“好人呢。”赵寡妇嘀咕着,那眼泪不禁又“哗啦啦”地掉了下来。
三姑娘一边想着玉福家的处境,一边在庄子里细长的小径上走着。刚转过屋角,便听前方有人在吵架。走近一瞧,竟是玉祥叔的老婆又在骂她婆婆了。
三姑娘本就是个禀xing直慡的,最看不得这等子不平事。再加上又是刚从玉福婶子家里出来,心里正为她报着不平,现下便更是气愤。
她分开众人,一把将快要杵到赵老太太脸前的玉祥婶推开。
“有话不能好好说嘛,她好歹是你婆婆。”
那玉祥老婆正在那里发着飙,猛见三姑娘cha进来,不禁想起她往日里向玉福家送东西,简直就是当着全村的人在寒碜她,那气更是不打一处来。
“哟,哪个旮旯跑出来的蹄子,就多你这一口?我们家的家务事,要你来cha一杠子!”
“天下人管天下事,路不平自然有人铲。”三姑娘扶了赵老太太坐下,回身瞪着玉祥老婆。“没见过哪家做媳妇的这么恶,刻薄着自家嫂子侄儿不说,还整天介打骂着公婆的。还有良心没有?”
一句话正戳到玉祥老婆的痛处,她跳着脚骂道:“狗拿耗子,你管得倒宽。且不说你姓殷,我姓赵,你殷家人管不了我赵家的事儿,只看你是个至今都嫁不出去的老姑娘,也没个资格在这里指教我。”
“你……”三姑娘被骂得一噎,只跺脚指着她,竟回不出话来。
玉祥老婆拿眼斜睨着三姑娘,冷笑道:“我知道三姑娘的心思,不就想着我们家七宝侄儿嘛,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你也配的!看看你这不男不女的模样,就是家里有再多的钱财也勾不上我七宝侄儿的。想管我,等明儿真嫁了七宝,成了我赵家媳妇再说吧!只怕今生你也只是妄想罢了!”
这番话直骂得三姑娘羞愤难当,一张小脸变得煞白。旁观的众人见玉祥婶说话太可恶,三姑娘吵不过她,便忙拉开三姑娘,将她推走。
玉祥老婆得意洋洋地冲三姑娘的背影骂道:“小心些子跑,你那脸蛋子再摔散了,就更没人家肯要啦。”话音未落,只觉得肩上一个大力将她拉回身子。
她猛一回身,只见七宝眼冒火花地立在她的背后,那愤怒张翕着的鼻翼竟让她的脊背生出一层的冷汗。
“婶子说话也太毒了。你自己做下见不得人的坏事,倒在这里拿脏水泼别人!”
玉祥老婆眨眨眼,回过神来,冷笑道:“哟,跑了娘子来了相公。你们倒真是一对相好的……”
七宝双目猛地圆瞪,一只巨掌高高扬起,只吓得玉祥老婆倒退了好几步。
“你……你竟敢打人不成?”
七宝黑着脸,放下手。
“我敬你是长辈,你若再黑口huáng牙的乱说,我这巴掌可是不认人的。”
“哟,你个王八羔子,竟敢打你老娘?我看你胆子是长得斜过来了。天底下哪有小辈打长辈的?来来来,我且让你打……”玉祥老婆说着,便撸起袖子,作势要与七宝扯作一团。
七宝往边上一让,冷哼道:“婶子原来竟也知道长幼有序!六奶奶这么大年纪了,哪一日不是被你打骂着?那玉福叔刚死,尸骨未寒,你便立bī着玉祥叔分家。现今玉福婶母子困难成那样,你竟不让玉祥叔相帮着,这就是婶子的长幼有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