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羽逐云_作者:风中念你(34)

  三个手下进了林子,另外三个在外面警戒,他则负手站在溪边,看水中游鱼。忽然发觉不对劲,有一块鹅卵石被翻动过,沿溪水向前,隔不远又有翻动的痕迹。他们没有进入杂树林,而是沿溪水向前。首领眼睛一亮,会故布疑阵的猎物能激起猎人更大的兴趣,也会带来更多的乐趣。

  他带着林外三人沿溪水追踪,很快到了小河边。太阳已经完全落下,余晖也已消失,灰蒙蒙的暮色中,对岸枫林倍觉萧瑟,枫叶却愈显得红了,似血。他们进了枫林还是继续沿河而下?

  越往林子深处走,越能感觉到经年不化的yīn冷,太阳落山后,这里渐渐成了黑暗的领地。两人在河中走的时候把外衣脱了下来,进了林子才穿上,但里面的中衣还是湿了,被风一chuī,像冰窟一样冷。

  “前面不远就是我以前搭的窝棚,里面有武器、衣物和gān粮,一年前我来这里住过一段时间。”赫连羽道。

  他的额角一阵微不可见的抽搐,云萧望在眼里,心里忽然打个哆嗦,手一颤。赫连羽目光暮地she过来,冷厉如刀,有着犀利无匹的杀气和孤煞无qíng的傲意,好像一头领地被人侵犯了的猛shòu,那眼神一闪而逝,代之以有几分熟悉的警觉的目光,错愕、慌乱、懊恼,种种qíng绪搀杂在一起,把他眼中的亮光一点点掩去,他自嘲地笑笑,轻轻推开云萧搀扶的手。

  “你想的没错,就是一年前,”下面的话说的有些生涩、艰难,“我杀了我父亲和那个女人之后的一段时间。”

  他离群索居,住在暗无天日的树林,每天无数遍用河水洗手,却怎么也洗不去上面的血迹。那时侯局势并没有完全平定,他的逃避会给有心人留下复辟的机会,天知道,也许那时他在暗暗期待着一把复仇的刀,但他的头还一直长在他的脖子上,呵,也许,魔王是不会死的,他会活着,夜夜被血海吞没。

  赫连羽转开视线,不敢再看那双美丽的眼,他害怕看到其中的恐惧震惊,害怕她的鄙夷,更怕她那种dòng若观火的悲天悯人的眼神,带着置身事外的漠然。他爱着她,就把审判的权利jiāo到她手中,这种审判也许并不会有第三个人知道,却比世上所有的责骂和讨伐都更能摧毁他的意志。

  云萧看着赫连羽向前走去,暮色堆积在相错纠缠的树杈上,他的身影就快要模糊在苍凉的暮色中。她想说些什么,却只是更紧地抿抿嘴唇,心中乱纷纷的,反倒成了一片茫然,她该说什么,她能怎么说?

  弑父弑母,虽然曾经发生的、史书记载的多不胜数,但毕竟是悖逆人伦,天理人qíng都罪无可恕。他们一直小心翼翼维护着这层薄薄的窗纱,截口不提这件尽人皆知的不祥的事,但却在这个时候捅破了。

  云萧默默跟在他身后,一句话都不说。平日里的冷静都消失的无影无踪,她没有办法理智地思考任何问题,没有办法用世俗的人伦大义来评判他的悖逆,也不能放开一切来安慰他的悲伤。qiáng悍如他,外界的言诛笔伐影响不了他,而骄傲如他,也会拒绝一切同qíng和怜悯吧,也许在他看来,所有这些都是可笑而微不足道的。受伤的猛shòu,只会躲在无人的角落,独自疗伤,或死去。

  窝棚就在不远处的树丛后,几棵大树散落排列,很巧妙地把后面的窝棚隐藏起来,不仔细观察很容易会忽略过去。

  赫连羽停下脚步,说道:“你跟着我走,附近有几处陷阱。”

  云萧点点头,忽然打个寒战。赫连羽握住她的手,才发现她的手冰冷,还在微微颤抖,再一看,她的脸上有一抹淡淡的cháo红,额上薄薄一层汗,心里又是内疚又是恼怒,冷冷说道:“宁愿冻死也不说话,好气节。”说完把她拥在怀里,快步向树丛后走去。

  云萧听了他冷嘲热讽的话,眉一扬,很想回敬他几句,但是在他温热的怀抱里,火气很快消散,只暗自嘀咕几句,你这个家伙,宁愿一个人痛苦绝望,也不要别人的安慰,又好到哪里。

  正在胡思乱想,忽然听见他微不可闻的低语:“棚子里有人,一个。小心。”

  云萧在他胸口轻扣两下,以示听到。

  两人若无其事地走近窝棚,门紧掩,赫连羽作势要推门,忽然一脚踹飞门板,同时和云萧向两边急闪,险险躲开棚□出的三支箭。一个黑衣人翻窗而出,滚动中拉响弓弦,又是三支箭矢she出,但箭势有些无力,被赫连羽和云萧轻易躲过。那黑衣人跑出没几步,一头栽倒在地。赫连羽破门时以门为掩护掷出匕首,正中他的胸口,他跳窗逃生时,又被云萧掷出的短箭she中咽喉,来不及出声就没了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