绕过几棵树,他看到了夜色下的窝棚,里面黑漆漆的,没有一点亮光。不久前他接到老三的讯号,有片刻的迟疑,七杀中人名为兄弟,其实各有机心,老三一向看不起他,怎么会把功劳拱手分他一半?难道是事qíng棘手?现在到了这里,更是起疑,到底发生什么事?
脚下一拌,软绵绵的,一个黑衣尸体面朝下趴着,身周凝固的血泊踩上去有种奇异的触觉。老三?老三死了,心中一闪念,身体马上紧绷起来。他弓着腰,一手扣紧弓弦,一手握着弯刀,眸子炯炯发光,扫视四周,耳朵张着,连最细微的声音都不放过。
左侧树丛中一声轻喘,他手一张,三支箭疾she而出,同时身子圈成一团,弹向树丛。
正到中途,地上三点寒光bào起,没入他的后心,他略一停顿,展开身子,扎手扎脚掉落在地,痉挛片刻,终于不动了,至死也不明白老三的尸体怎么会突然复活伤人。
云萧缓缓从血泊中爬起,摘下蒙面黑巾,露出煞白而清丽的脸。第二个。她穿了沾血的黑衣,趴在血泊中,满鼻是甜腻刺鼻的血腥味,现在空气中的血腥味越发浓重起来,云萧的胃一阵抽搐。她qiáng忍着呕吐的冲动,正要过去查看那人是否真的死了,忽然心神一警,身形凝立不动。
又有人接近,虽然他脚步轻灵,毫无声息,但杀气却bào露了他的行踪。来者见已经被她发觉,也就不再掩饰,从树后大步走了出来,手持短弩,弩箭的箭镞幽冷发暗,散发着丝丝寒意。
他来迟一步,眼睁睁看着四哥被人she杀,四哥为人胆小圆滑,对他却很好,自从他加入七杀,就是四哥照顾他。他从小是孤儿,受尽欺凌,四哥就是他的父兄,是这世上唯一的温暖,但他死了,死在一个女人的暗算下。
他们都以为赫连羽已经丧失行动力,却忽视了这个看似弱不禁风的女人。四哥,他的心一痛,杀意满胸,那女人的身形毫无破绽,但是看她如何逃脱。扣紧手中冰冷的弓弩,这是经他改装的,可以同时发she三十六根弩箭。四哥,看我为你报仇。
第三个。云萧心中默念一句,握紧手心的短箭。
来者的身法并不出色,而又显得有恃无恐,那么一定是很相信手里的武器,云萧暗自估量,在这个距离上,有没有把握一击必中。忽然发现那双满是杀气的眼几次瞟向地上,有种说不出的感qíng,云萧心念一动,侧头望向倒在不远处的黑衣人,脸上显出惊异、戒备的神色,脱口道:“咦?”
来者忍不住随她的视线望去,忽然意识到有诈,余光看到她向自己冲来,手一抬,正要扣动机关,忽然后心一凉,接着是火烧般的剧痛,浑身的力气随疼痛急速流失。他一咬牙,用最后的力气扣下扳机,三十六根弩箭呈片状急she而出,对手却突然消失在眼前,几乎同时咽喉一凉,后心有掌风击到,耳边听到一声近乎咆哮的怒喝,然后意识离他而去,四哥在黑暗的尽头等他。
“云萧!”赫连羽大喊。他跃过倒地的黑衣人,向云萧消失的地方扑去。弩箭威力惊人,近距离之下根本避无可避。
“云萧!”赫连羽再喊一声,他摇摇yù坠,却qiáng撑着举步向前。忽然看到一个人影从地面下跃起,身形苗条纤细,正是云萧。
她没事。赫连羽心下一松,再也撑不住,一口血喷了出来,软软倒地,却被云萧接住。
“羽。”云萧紧紧抱着他,顺势跪倒在地,“羽,我没事。你这么傻。”
云萧引开那杀手的注意,冲到赫连羽曾经布置的一处陷阱旁,弩箭she出,她就踩落陷阱坑,攀在坑壁上,同时掷出了手中的短箭。赫连羽qíng急之下,qiáng行运功出掌,全身经脉疼痛yù断,肩上的外伤反倒是小伤了。
赫连羽挤出一抹微笑,低声道:“我也没事。”豆大的汗珠一滴滴滑落,他咬紧牙关qiáng忍,一丝血从嘴角蜿蜒而出。
云萧握住他的手,仿佛要把全身的jīng力用这种方式传递给他,低声说道:“你会没事。”
不知过了多久,赫连羽才平静下来,他想要动一动,却毫无力气,对抗经脉摧折的剧痛耗费了他所有的jīng力。云萧擦gān他额上的汗珠和嘴角的血迹,温柔而虔诚地在他唇上印下一吻。
月亮已在中天,月光照在云萧脸上,越发衬的她清寂如雪,像千年寒潭的幽咽,像宝剑轻弹的一声铮鸣。赫连羽心神一震,觉得这样飘渺的云萧有些陌生,美的不可方物,竟有些凄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