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羽逐云_作者:风中念你(59)

  黑炯明大怒,冲到近前,大喝一声,劈向那人后背,那人头也不回,反手举刀一迎,一股雄浑的力道传至黑炯明臂膀,心脉一震,如受重击。黑炯明手一软,几乎拿不住手中刀,身子差点晃下马去。

  那人微咦一声,似乎诧异一招未能将他击落,转身又是一刀劈下。黑炯明乍一照面,心头大震,那人微带笑容,却没有一丝暖意,黑眸亮的可怕,而不含一点感qíng,正是宫变的主谋,叛军的首领,白明夷。刹那间,他以为看到了死神,斗志全无,眼见刀刃破空而至,他也不招架,只瞪大眼睛,要把这个杀他的人和即将离开的世界看个分明。

  黑炯明没有死,一杆长矛飞来,架住了气势万千的一刀,火星四溅,花不都赶到,替他接下致命一击。黑炯明回过神来,就要上前助阵,却被场中慌乱的士兵和横冲直撞的马匹阻了去路,待缓出手来,花不都早已坠于马下,找不到踪影,而白明夷也已经呼啸而去,刀影重重,挡者披靡。两个人中间隔了许多双方的士兵,追之不及,追上了也不过徒然送死。黑炯明热泪上涌,大吼连连,向着白族骑兵最密集的地方冲去。刀光起处,血花四溅,有别人的,也有他自己的。

  等待到赫连羽闻讯赶来,白明夷早已带着自己的人扬长而去,身后留下二千具王军尸体和一千多具白族尸体。王军死了许多军官,而白族来攻的也是jīng锐人马,双方都是伤亡惨重,白族小胜,却就像没有胜一样。

  从早晨到huáng昏,喊杀声不断,战士的力气用尽了,刀刃折卷了,只剩下一股血勇支持着身体不倒,继续机械地挥杀。两家的号角同时chuī响,战士们如释重负走向各自的阵地,自有人负责清扫战场,清点死伤人数。军医忙着治疗伤患,死去的勇士则集中起来,辨明身份,等待战后按习俗运回家乡安葬。

  夜幕降临,营中燃起篝火,战士们围在火旁边,吃着gān粮,喝着白水,有的窃窃私语,

  有的埋头沉思,有的却已昏昏睡去。他们已经很习惯战争了,战争的残酷,战争的血腥,战争的荣耀。此时此刻,所有一切并无实际意义,重要的是尽最大所能活下去。许多同袍死了,许多朋友死了,明天死的会不会是自己?

  赫连羽带了一gān将领把各营巡视一遍,又开会布置好夜间防守和明天的出战计划,这才有时间休息,但他却难以入眠。这不是他经历的最惨烈的一仗,却是最没把握的一仗。

  花不都也死了,早年跟他冲锋陷阵的老将还剩下几个人?当年他从智氏逃回,花不都就追随他,还有花不哈,虎儿斑,伦多,木卓丁等二十多人,后来又有呼雅台,原辰里,他们绝大多数在他夺取王位前就死了,他快连他们长什么模样都忘记了。现在呼雅台死了,死在白明夷一场有预谋的宫变。他一直都知道那天晚上放冷箭的是呼雅台,却不想追究,真正想杀他的不是他,他爱惜他的才华,着力收拢,而他后来的确是得力助手。花不都也死了,这个无比忠诚的伙伴,死在白明夷刀下。明天,后天,还会死多少下属、朋友?

  不知过了多久,终于昏昏沉沉睡去。

  “羽,羽。”谁在叫他,这样熟悉,熟悉到心痛。“羽,我在这里。”是云萧,为什么那声音如此的绝望而哀切?

  清冷的月光下,她的背影单薄孤寂,仿佛随时都会消散。温柔的叹息萦绕在耳边:“羽,我爱你。”

  赫连羽猛地坐起来,是梦吗?那样清晰真切的感觉,怎么会是梦?翻身下地,冲出帐外,仿佛打开帐门就会看到云萧在月下微笑。

  然而没有云萧,只有凛冽的冷风和深沉的夜幕。赫连羽心一沉,说不上是悲痛还是愁怅。侍卫上来跟随,他挥手让他们退下了。一人独自走在寂静的军营,寒风送来刁斗的金石jiāo击声,月光照在衣轻不蔽寒的征衣。人们都睡了,刁斗不会睡,它是军营的耳朵,月亮不会睡,它是军营的眼睛。

  夜深人静的时候,他才会放纵自己思念云萧。最初的悲恸过后,他似乎一直不肯接受云萧已去的事实,云萧怎么会死?一闭眼她就在他眼前微笑,一呼吸满鼻都是她的气息,刚才更是听到她的呼唤,她怎么会死?

  仔细想想,万丈悬崖,在任何人都是绝境,对云萧却不一定,她那么聪明,武功又高,能逃过七杀的出手,又怎么会那样轻易地殒身断崖?也许她正在崖下等待救援,而他gān了些什么?打赢这场仗又有什么好处?徒增杀业而已,云萧不会因此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