误尽三生_作者:锦秋词(115)

  这烟淮是离国丰都的胜地,灯船两岸,栉比楼房,画槛雕栏,绮窗丝障。正是号称枇杷门巷,杨柳楼台第一家。

  却说这寻花胜地有一座“依香楼”,绮窗绣帘,掩映成趣,凭栏一望,远眺河畔点点红灯,近观楼下万家灯火,布置极是风雅。

  是夜,“依香楼”当家红牌头天开门辑客,可算是年来烟花之界头等盛事。要知道这“依香楼”的当家红牌名叫月笙,生的是花容月貌,艳冠群芳,更兼琴棋书画无一不工,最为人称道的是画的一笔好兰花。

  加上她颇善察言观色,擅长左右逢源,周旋达官贵人之间,虽是清官人一名,却被捧上天去了,被称为青楼之魁。

  今年月笙已满十六岁,当是开门辑客之时,因其自恃矜贵,只将这日设做一个才艺之会,说道谁人才高,方可选作佳婿,延请入幕。

  当下“依香楼”内真是公侯戚畹,甲第连云,宗室王孙,乌衣子弟,济济一堂,无不盼独占鳌头,博得美人青睐。

  眼见月笙逐一点评而来,真个比考科举还要紧张。

  却见月笙听毕一段琴曲便点头笑道:“娇娆婉转,这位公子xingqíng好生温柔。只可惜以这等温柔之意去奏这一曲‘逍遥游’却略觉失之柔媚,少了点逍遥之意。”说得弹琴那人脸上绯红。

  又拈起一张诗笺来,细细一看,笑道:“这首诗倒也瑞丽工整……”

  众人见她含笑点评,只言片语间一一否决,眼见已是淘汰了大半,此刻见她忽然赞起一首诗来,不禁都紧张起来。

  却见月笙一笑接道:“可惜又是伤chūn悲秋,格调不高。这等闺怨诗词,女子尚说闲时无事有个遣怀寄托,但堂堂男子,心思尽系于此,岂不教人可惜么?”

  她话音刚毕,宾客中一人“霍”的站了起来,剑眉倒竖,“你这小小娼jì也敢评价本公子的诗词,却问你有几分能耐!”

  月笙心思敏锐,已知此人心胸狭窄,有心挑衅来着。若是平时,不定会陪个不是,但今日众宾客在堂,又听到此人出言侮rǔ,当下沉下脸道:“这等格调的诗词,街头巷尾但得个会写字的,念过几首诗的也写得出来,何必在此一谈。”竟是寸步不让的顶了回去。

  这人却是烟淮太守的儿子孙雷越,这里是他老子地头,平日里旁人无不忌他三分,何曾受过这等气来。不想这小小一个烟花女子也敢于众人面前剃他眉毛,只气的七窍生烟。

  他知道月笙素有才名,若是自己出题恐怕难她不倒。他当下恶向胆边生,一手指向街下,狞笑道:“你说街头巷尾任是一人也会作诗,我就抓个人上来,看他作不作的出。来人,给我抓那女子上来!”

  月笙一惊,临窗一望。之间chūn雨潇潇,长街上有一韶龄女子打伞而过,她身形瘦削单薄,一手持伞,一手提着个食盒,脚下穿了双木屐,轻轻忽忽,清清脆脆,怯怯生生的自远而近,竟似一缕幽魂一般。

  转眼间,孙雷越的手下已将那女子qiáng捉了上来。

  孙雷越稍打量这女子一下,只见她穿着一件半新半旧的青衣,低眉敛目,额发遮了半边脸面,只露出一个瘦瘦的小下巴儿,容貌看不清楚。身形瘦小,足下套在木屐中的白袜已被泥水溅湿,形状甚是邋遢。

  孙雷越冷哼一声:“小姑娘,我问你,你可会写字?”

  那少女声如蚊蚋的应了一句。

  孙雷越怒道:“你娘没教你怎样说话吗?连回个话都听不见!”

  少女一吓,抖了一下,提高了一点声音,怯怯道:“会一点儿。”

  孙雷越得到想要的答案,点头道:“如此你作首诗出来吧。”

  少女低声说:“我不会。”

  “哼!”孙雷越特地哼得大家都听得到,大声道:“但是这里有人说但识几个字都会作诗!你说不会,那不是有人特地要瞒骗我,欺压我!”

  少女只低头不语。

  孙雷越又道:“你手里拿着的是什么?”

  少女怯怯道:“豆花。”

  “很好啊,深更半夜不呆在家里还出来买豆花,看来你也很懂享受啊!你就以豆花为题给我作一首诗出来吧!”他自鼻子里面喷气:“可不要再说不会了!大爷我的耐xing不是很多!”

  只见那瘦弱女子簌簌的发起抖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