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以一间破败的古庙为背景的梦里,我站在漫天风雪之中,身际景物化成一团苍茫,甚至连车马声都变得恍惚。也不觉得冷,满心里只是焦急,这样大的雪,他怎样赶来呢?即使是他来了,我恐怕也是看不见听不到的呀。
一路被这焦灼折磨着,到得后来,有点不能自已的失神,忘记了自己要等待什么人,为什么要在这里等,只剩下那等待的执着,熊熊的在胸臆间焚烧着,把血都要烫gān了。
醒来后,我很茫然。
一句句的把chūn熙的疯话都想了起来。
这个人的言行就是有种疯狂的魔力,明知他是疯子,却还是不由自主的被煽动,被吸引。
相伴余生,不离不弃。
好像很吸引呢……却,也很危险。
我摇着头,试图让自己清醒一点,然后就看到了窗外的横塘碧影,零落野荷。
有一只大白鸟在湖面上翩然掠过。
马车渐渐停住,车夫的声音:“栖凤山到了。”
已是傍晚,山风振衣,我不禁打个寒噤。
这里山间入夜分外萧瑟,已是八月了,难怪秋意袭人。
车夫见我下车,把一个包袱递与我,便再度催动车马。不能过度停留,以免被人识破有人中途下车。
我茫然的往深山走去,夜色苍茫,前路宛如巨大的谜团,难以索解。
走了一阵,索xing在竹林坐了下来。
抱着包袱,蜷在大石背后,略略合眼。
到半夜时,忽然被人声惊醒,只见无数手持火把的官兵上山搜索。隐隐见到他们说要找出太子妃,生要见人,死要见尸。
看来,早已被人出卖。
我躲在大石背后,一点点往后缩,身后一空,原本以为是岩石的地方原来是重重藤蔓遮了个山dòng,也不管里面有没什么毒虫野shòu,我撩起藤蔓便钻了进去。
dòng内yīn暗cháo湿,触到dòng壁,摸了一手青苔,甚是恶心。但想既然如此cháo湿,该当有水源在附近,若找到水源便会找到出口。
我摸着dòng壁,只往湿漉漉的地方摸着走去。在这伸手不见五指的空间摸索着,只觉得恐惧感好像一个巨大的风箱一样,不住往我的心脏chuī出寒风。
神经绷得好像一根弦一般。才发觉最令人恐惧的不是追兵的声音,而是绝对的静寂,就像自己的呼吸声、心跳声都被黑暗吞噬了一般,恐惧感将人整个吞了下去。
只觉得力量和勇气一点一滴的离自己远去,却不敢停下来,只怕稍一休息这辈子便出不去了。感觉已走了很长的路,应已是到了山腹,却依然找不到出路。
终于无力的倚在岩壁上叹了口气,就在这时,一个微小的声音随着我的叹气声响了一下。连忙屏息,隔了许久,捕捉到了静寂中那一点一滴细微至极的声响。那赫然是水滴的声音。
微不足道的水滴点燃了一线生机。
沿着水滴响处摸去,走了约莫二十来步,水滴的声音越来越清晰,再走了一段,滴水的声音隐隐变成了流水潺潺。
心中不禁大喜,看来这出口就在面前。
但当我从一条狭窄的dòng隙爬出去时,赫然见到可怕的一幕。
从山腹爬出,不知不觉间,已是处于半山,此刻天际微明,但见遍山遍野都是火把,好像漫天繁星一般,无处不在。
这样的架势,我还怎能找去玺鲲古庙。
心生怯意,不禁要往后缩回,谁知一脚踢到块碎石,顿时清脆玲珑的沿着山坡一路滚下去,近处有数人立刻发问:“谁在那里!”
再要挤回山dòng已是不及,我咬咬牙,趁着天色昏沉,沿着相反的方向便逃。
这一逃犹如盲头苍蝇,慌不择路,只是随着直觉和听觉,挑着少有人声的地方逃去。
到得停住脚步时,方才发觉自己站在一处断崖上。往下望去白雾萦绕,根本看不到底。
追兵眼见我已走上绝路,不急着进bī,只是慢慢围来。
我大声叫道:“别过来,不然我就跳下去。”
围拢的追兵停在我面前数丈,不敢bī近。有人劝说我束手就擒,我却听不进去。
这好不容易得来的自由,即便死,也不愿就此失去。
一路僵持。
突然官兵后面起了一阵骚动,似乎有新的人马加入。
然后有人排开众人,缓缓向我走来。
在空山朦胧的晨雾中,他的月白衣袖和青色发冠在山风chuī拂下染上了寂寂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