误尽三生_作者:锦秋词(53)

  我的脸当场拉下,忍不住道:“如果他拜托你杀人放火,你是不是也要答应他?”

  崖云平静的说:“兰溪公子不会拜托我那种事。”

  我忽然清楚了他约我去看杏花的真正目的,一定是为了气死我。

  我气鼓鼓的别转头,不愿再出声。

  “你好像生气了?”这么冷感的人居然并不迟钝,出乎我意料之外。

  “哼!”我学小三的口头禅。

  “为什么?”很诚恳的明知故问。

  “因为跟你呆在一起很闷。”我咬咬牙道。“而且每次跟你说话你都不在状态,说不上三句话我就想撞墙。”

  “真的吗?”他很吃惊,就像夏天的蝉初次见到雪的表qíng,也就是说,一脸被雷劈到的表qíng。

  “难道没有人这样说过你吗?”我反倒有点惊奇了。

  “从来没有。”他摇头,“从来不会有人跟我说这些。”他犹豫了一下,垂目,乌黑的睫毛竟像有几分羞涩般的颤动着:“除了汇报些事qíng,很少有人跟我讲话。”

  他的表qíng瞬间击中了我。

  原来看似高傲的人竟是个自闭的孩子啊!

  我呆了呆,忽然哈哈大笑起来,笑得他一脸愕然。

  “放心!”我把他肩膀拍得“梆梆”响,“跟着我,你就不用怕没有人跟你说话,也不必担心怎样跟人沟通!因为我,跟人jiāo际的本事绝对是一等一的。”

  崖云不禁一笑。

  “跟人jiāo流最好的方法莫过于讲笑话,只要你会讲,大家会笑,就可以将大家的距离瞬间拉近。”我想起上次跟他说计划时他的反应:“不过,经过我对你的认真观察,发现你这人天生没有幽默感。所以,要你学讲笑话实在难度大了点。不如循序渐进,先从讲故事开始”

  我重重点头:“没错,你就先给我讲一个故事听听,看你的水平如何。”

  崖云看着我:“?”

  “讲故事啊,难道这个你也不会吗?”我作头痛状:“真的不会,就讲一下你平时都gān些什么,数数流水帐吧。”

  我叽叽呱呱的说了一堆,闭嘴时更显得车厢内静默一片。当我以为崖云以沉默对抗我的括噪时,他却徐徐的开了口。

  “我喜欢晚霞,像是从天际燃起的火。从住的地方看出去,总是只能看到天空的一角,但晚霞是铺满天地的,那样毫无拘束的美好。觉得有眼睛真好,能看到一次,也就足够了。”

  “也喜欢下雨,大雨如注,一室寂然,茶香里面都是禅意。只是雨中不能画荷了,荷花会避过风雨,待一场雨后,伴着露水,慢慢开。”

  “常常要读书,读书是长期的功课。有时需要咬牙坚持,甬长的文句,不知何时断绝,像是一场没有尽头的奔跑。然而坚持下去,到达了某个界限,便会觉得轻松起来。渐渐见到写书人的容貌、姿态、身影,见到他以怎样的目光注视着书页外的我。”

  他的声音舒展悠然,好像在念诗。忽然看着发呆的我:“确实是很闷的一个人吧?”

  我惊醒,忙把脱臼的下巴归回原位,“不会,你,其实适合去写诗。讲故事是làng费了你的人才”

  崖云一愣,轻笑起来。

  我看着他微笑的容颜,在这么一刻,他眉宇间那淡淡的忧郁褪去,就像他刚才说的雨后荷花,慢慢开。

  那么清贵的人,心却仿佛一根纤细的琴弦,有时候松弛,略带倦怠的注视着滚滚红尘;有时却是绷得那么紧,轻微的震动也会使它灼热。他让很多人伴他同行,却并未让任何人贴近他的心。这个世界于他别有秘密,他偶尔透露一点出来,与我这般无关重要的人。像是揣着一只熟睡的鸽子入怀,些许骄傲,些许羞怯,怕被别人惊动,却又想献点儿宝,于是便掀开衣襟一角,让陌生人瞧上一瞧。

  我忽然有了点心怯的感觉,还是头一次,遇上这么一个深不可测的人。

  顿时收起狂傲,噤若寒蝉。

  幸好这时前方传来苏琰的声音:“公子,砾霞山到了。”

  从车窗望出,只见这砾霞山翠岭青峦,横空无际,如火如荼的杏花拥着点点翠色,chūn阳下照来,竟似有腾腾的红雾升起,真堪称霞蒸云蔚。不禁心中喝采,暗想这遭可来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