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乐湛长叹一声,闭上了眼,小时候简章的眼天真灵气,坦dàngdàng的就像现在的苏绵翼,可比她爱笑,也比她伶俐。不知为何,许乐湛的心神转到了苏绵翼身上,感觉她盯着他喝药吃饭的神qíng有些稚气,又有些亲切。奶奶看他的眼神是愧疚又心疼的,娘的眼神也是如此,下人的眼神有畏惧也有可惜,但只有她,像是怕他任xing似的,监督的意味浓浓,令他失笑。
不过说起这个,倒让他有些苦恼于她的用药。看今儿典央的神色,许乐湛已明了苏绵翼的医术不在典央之下,不定更胜一筹,所以她的方子怎么开就怎么用,他不想让其他人gān涉,进而造出什么事端。只是她什么无用什么不用也太过……唉!只怕日后还有得苦。
第五章
午后,许乐湛照例是会睡会儿午觉,但他向来浅眠,何况外头蝉儿也忒聒噪,是以他躺了近一个时辰了,却仍只在似睡非睡间徘徊。
蓦地,手腕处微微一凉,只觉有软软一物贴在皮肤上,使得他的手本能地一颤。那感觉立时便没了,但他此时神志亦完全清醒,只是仍闭着目假寐。果不多久,那感觉又来,这次许乐湛明显感觉到那是三根手指,先是浮搭,继而微微用力,推筋至骨,如此反复三次,方才放开了他的左手。许乐湛以为这便完了,谁想身边又传来蟋蟋嗦嗦的声音,接着chuáng身微动,有人爬上了chuáng!许乐湛忽然浑身崩紧,继而又放松下来,唇角微抿,带上了丝轻叹。
果然这次换了右手。许乐湛缓缓张开眼,一抹熟悉的身影正一脸专注地趴在他chuáng上替他诊脉。这丫头还真不知道避嫌!那三管透明得几乎看得到血管的手指切着他的关尺,但再往上前,却见她秀眉微蹙。“怎么?”
“嗯……这治起来还真是颇为麻烦……不知道敢不敢冒险呢?”她顺口答着,早忘了手下的人本该睡着。
“何不试试?”许乐湛微笑。
“嗯,得试试看……呀!你醒了?”苏绵翼此时才回过神,但坦dàng的眼神却只有惊异没有心慌。
许乐湛忽然觉得自己是过于小家子气了,她秉xing真醇,是自己心思不正。于是他道:“你打算怎么试?”
“这个……”苏绵翼忽然不想说了,她抿着唇犹豫了许久,想不说,但在看到许乐湛闪着些许希冀的眼神时又忍不下这个心。唯要处,当予病者以必治之望,使之心中存机,疾已三分可望愈矣。她想着典央师傅说过的话,咬了咬唇,道:“你信我么?”
许乐湛微诧,信她?这要他一时就定下来恐怕困难,可是看她的襟怀坦dàng,简单明澈,又不似狡猾之徒……他看着她缓缓点头,“我信。”出口时已平静而笃定。
苏绵翼开怀一笑,由眸中she出极亮的一道光彩,看得许乐湛有一时的怔忡。“好,既然你信我,那我就可以试试看了。不过,我没有十成的把握,最多只有八成……还有,在解毒之前,我要先把你之前压下去的毒给勾起来,可能会非常痛苦,你要治就必须qiáng撑……”
许乐湛皱了眉,一手轻扬打断她,“这事恐怕我说了还不算,你若是这么个治法,还得和我奶奶去商量一下,只要求得她的全力支持,那府里就不会再找你麻烦了。”他必须考虑到如果病势一起,来自府中的压力就势必不会少,到时他自顾不暇,恐怕对她而言就不妙了,光是娘这里就过不了关,更别提府里还有多少人看着她呢!
“先找太夫人去说?”苏绵翼没想那么多,只是单纯地以为这需要太夫人首肯。
“嗯。你先和她说,我会在旁助你。”许乐湛微笑着看着她,觉得像她这样的清新真好。
“好。那我现在先跟你说明白你的身子,到时我们也好串串话。”
“好,好。”许乐湛忍不住轻笑。
“你中的是‘冥思’,西域酷寒之地的剧毒,本属寒毒,所幸你长居南地,易于控制,但南地温暖多湿,这毒易入缠绵。所以你的毒虽得高人镇住,但久积体内,耗伤本元。虽靠药石助本,终究不是治根之法,而且反是将来解毒的缚绊。”
“将来解毒?”许乐湛不解。
“是,这个毒久居你体,如此深重,如果没有可以一搏的元气,恐怕你是撑不住的。所以我这段时间会先给你开些固本qiáng元的药,到一定时间,我就要以剧毒把你体内的‘冥思’给勾出来,再行解毒……只是……只是,‘冥思’为寒毒,做引子的只有热毒,到时候冰火相煎,恐怕颇难忍受……”苏绵翼说到后来不禁偷瞧他几眼,那份苦,她不敢想象,但要治好,就必得这么做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