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久,何梁氏端着个托盘从厨房出来,托盘上放着一个咸菜碟子和三小碗米汤。
何大妮还在厨房里弄碗筷,她实在不放心家里的卫生条件,粗瓷碗也就算了,在开水里滚一滚一样用,可这筷子真叫她看着难受,都黑得没颜色了,天知道是用了几年的旧货,幸好刚才回来的时候她临时起意买了新筷子,这些旧筷子等吃了饭就全部扔掉。
因为怕筷子不gān净,何大妮特意把筷子在开水锅里多滚了一会子,才拿出来进屋去,屋里三人早已喝完了米汤,盛好了粥,眼巴巴他等着她的筷子呢。
何大妮把筷子分给家人,自己也坐上炕去,穷人家没有太多礼数讲究,只等何大伟简单地说了两字“吃饭”,三颗脑袋立刻埋在了粥碗里,就听呼噜呼噜的声音。
看着长期没吃过正常食物的便宜家人,何大妮撇撇嘴角,端起碗安静斯文地吃起来。
何大妮买了整块的金钱腿,又切得细碎,跟粥混煮后,每吃一口粥都能吃到ròu沫,这叫何小杰很兴奋,看到块稍大点的卤ròu还会叫出声,何大伟见状呵呵直笑,从自己碗里找出几块大些的ròu放进儿子碗里,何梁氏也跟着从碗里找ròu给小儿子。
“爹爹,母亲,你们吃你们的,ròu足够,别从自己碗里再挑ròu给小杰,他肠胃比你二老更弱,别吃坏了他,下午他还要跟我上街去,别走半路上那啥。”何大妮冷眼看了一会儿,果断打断了这温馨天伦。
“好好好好,我们吃,我们吃。
小杰,看到没,大姐姐这就是食医,专管人怎样好好地吃饭。”何大伟收回手,又略带得意口吻地教育儿子,身边何梁氏的脸黑了半边。
何小杰似懂非懂点点头,扒了一口粥,想了想问道:“大姐姐,你说这样吃对我们肠胃好,那要是我们没吃ròu粥,而是直接吃ròu会怎么样?”
“那你光是跑茅房就得跑断腿。”长期没沾油水的肠胃哪里受得了突如其来的肥油的侵袭,铁定会拉肚子啦。
“啊?哦,那我好好吃饭,大姐姐说吃什么我就吃什么。”
看着何小杰的懂事模样,何大妮不禁嘴角含起一丝微笑,“这就对了,听姐姐话,姐姐教你怎么吃,等肠胃养好了,过年的时候咱们烧蹄髈吃。”
听到蹄髈何小杰狂点头,“好啊好啊,大姐姐回家有ròu吃。”
何小杰只是无心童语,何梁氏听在耳里却如钢针扎心,心口一痛,眼圈一红,趁着没人注意自己,抬手假装捋头发,飞快地抹了一下眼睛,然后又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继续喝粥。
“来来,再添些,赶紧吃,粥都要凉了,冬天天黑得,你们姐弟俩吃完赶紧上街,买完东西早些回来。”何大伟呵呵笑着,给两个孩子各添了一勺粥。
“爹,你和母亲也添些,别光顾我们,你二老年纪大了,更要好好保重身体才是。”何大妮体贴地也给何大伟与继母各添一勺粥,完全是孝顺女儿的模样。
感受到女儿贴心的照顾,何大伟呵呵笑得合不拢嘴,何梁氏心里却越来越难受,又怕在饭桌上哭出来更丢脸,qiáng忍心酸埋头吃饭。
温馨午饭快要结束的时候,窗外传来邻居们喊何婶的声音,狗剩家送棉被来了,叫何婶出来开门。
四人赶紧扒完各自碗里最后几口粥,穿鞋下炕奔出屋去迎接客人。
何大伟跑去拉开院门的门闩,何梁氏带着何大妮去屋角拿晾衣的竹竿和架子。
狗剩家来送棉被的是老板娘母子四人,老板没来,说是正忙着赶一个活儿,实在走不开,下次再来讨杯茶吃。
双铺双盖的全套被褥体积庞大,狗剩家赶了一辆驴车来送被褥,依旧是用白粗布包得好好的,驴车牵进院子,老板娘和两个女儿上前帮何梁氏放好架子撑好竹竿,后面跟进来的邻居们则主动到驴车旁解开包袱,把一chuángchuáng换好了被面的新被子拿出来抖开,挂到竹竿上晒着。
“瞧这簇新的大被子,摸着就是舒服,夜里盖这样的被子连梦都是甜的。”邻居大妈一边做事一边打趣。
“你又知道了,你盖过这样的被子?”有人抬扛。
“嘁,老娘我当年出嫁的时候,也是双铺双盖的被子呢,被面上的花样都是我亲手绣的。”大婶很得意自己的当年的风光。
“你都说是当年了,还是出嫁时,人家何大闺女才回家就睡新被子,你能跟人家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