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背靠大树,退无可退,大约没见过这阵仗,脸上浮出一抹红晕,手足无措:“你,你……脏兮兮的小鬼莫要靠过来!”忽的一把将我推开,我跌坐在地。
“臭侍卫欺负我!救命啊,大欺小,男欺女,不要脸!”我哭得惊天动地,喉gān舌燥,眼睛通红。
他本想一走了之,又有愧于心,只得蹲下:“喂,你别哭了。”他想哄我,偏又没什么经验,果真是权贵子弟。
我顺势找台阶:“你骂我是脏兮兮的小鬼,还推我,你欺负我!”
“是我不对,不该欺负姑娘。”他的反应还算可以接受,笨拙的伸出手擦我的眼泪,他的手暖烘烘的,如水温柔。
有些感动,我直愣愣地望着他的眼眸,呆呆的微张檀口,有一下没一下的抽泣着,楚楚可怜。他也愣愣的,凑近过来,就要碰上我的唇。
“我渴了,水给我。”伸手去抢他的水壶。
他猛醒,神色有些羞愧,又有些懊丧,顿了一会儿:“你叫什么名字,多大了?”
“你gān嘛问?”我怀疑地看着他,微低着头,“我是偷偷溜出宫的,我又没傻,才不告诉你呢!”
他笑了,说不出的温柔,有点像娘,又有点不同:“我不告诉旁人就是了。”
“娘都叫我容容。”一时感动,我决定告诉他我的小名,神色寂寥。
“那我也叫你容容。”
我鼻一酸,笑得甜蜜,踮起脚,伸手勾着他的脖子,在他脸颊上轻轻一吻。
他脸一红,温柔的搂着我:“以后不要随便亲别人,知道吗?”
我无辜地望着他,有几分疑惑,他怎么忽然给我一种霸气的感觉。
“你,你以后不要随便亲别人,知道吗?”他的脸更红了。听到这种命令的语气,我从骨子里反感。他语调温和,对这一点却相当坚持。
我很怕麻烦,而且好不容易有人如此温柔待我,不想失去啊,闷闷地应道:“你很麻烦唉,我发誓还不行吗?”
当晚回到冷宫,我将被褥抱到偏殿铺好,再轻轻推开东西两侧的窗,东风温柔和暖,chuī动编钟叮叮咚咚响了一夜。好像听到娘的歌声:一夜东风一夜梦……
睁开双眼时,可能因为宿醉的关系,我头痛yù裂,耳边像有谁在咚咚敲着战鼓。硬撑起半个身子已是气喘吁吁,眼前迷蒙,记忆也一样朦朦胧胧。罗帐香软,锦被轻暖,我身披藕色绮罗衫,质料润滑细腻,色泽素雅,发髻已拆散,长发有若黑缎,披泄而下。青花碎冰美人瓶,蓝田美玉题字屏风,似是 “二王”手笔,陈设直比皇宫啊。我身在何处?心中生出疑问。
一侍婢端着淡香四溢的银盆走进房间,盆中飘着几瓣满月牡丹,说了什么话,我却没听清,只悠悠然净了脸,适意许多。抬头转眸,这侍婢蛾眉淡扫,唇红齿白,面上始终带着熨贴人心的笑容,举止间也相当娴雅,果是大家之风。她捧来的食盘中,清粥一碗、雪菜笋丝、凉拌五香茄丝各一盘,颇合我味口,她轻扶着我坐到乌檀木桌边:“容夫人,您可醒啦!这几样早点是少主特别吩咐厨房准备的。还合口味吗?”
那莺啼般的软语煞是惊人,我何时嫁做人妇了?不动声色,点点头,有一口没一口用小勺舀着粥,慢慢思索。无奈脑中一片浑沌。
用完早膳,换上襦裙披纱,我细看轻抚,剪裁用料尽皆美轮美换,再坐到镜前梳妆。那侍婢细细梳理我的长发,动作轻巧熟练:“容夫人,今朝盘个堕马髻可好?”
我点点头,看她的表现,似乎今日qíng形平常的紧。我神色如常,心中疑问却渐渐扩散。往额头贴完最后一片花钿,耳边又响起莺声燕语:“容夫人,天气晴暖,您可想出去走走?”
我任由她扶住我,轻移莲步。杨柳新绿,蒙蒙如烟,碧糙初长,纤纤若丝,枝头红杏,梁间燕子,分明是一派chūn光。我怔怔伫立,望着一池碧水,自己的身影随水波dàng漾忽隐忽现。察觉有什么不对,水中倒影眼神茫然,忙深深吸气,yù理清思绪,却惊恐地发现,我明晰的记忆只到昨夜梦中十五岁生辰那日,此后的记忆碎裂成片断,如珠链断线,散落满地,无法衔接。
我骇异莫名,一阵头晕,几yù跌入湖中,忽觉有人拉我手臂。小侍婢眼眶微红:“容夫人,容夫人,你怎么了?”我拍拍她的手以示安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