粥粥不答应,辩道:“所有人都有爹,我就没有。所有人都知道生日,我就不知道。还有所有人进学都要先拜一个拱着手的老头,你就没叫我拜。所以所有人都要读《三字经》,我就是偏不读。”
张先生一下反应不过来,对了,粥粥没爹,否则伊娘怎么会是周寡妇?但是再怎么也不会不知道生日吧?难道周寡妇那么粗心?只听外面周寡妇幽幽叹了一声:“粥粥是先夫过世后我在后山竹林里捡来的,我又不识字,所以就给她起了个名字,叫周竹生。粥粥说不知道生日是真话,这孩子打小聪敏过人,这么小已经知道养家糊口,但是我怎好耽误她,还请先生怜她身世,教她读书识字,不要做了野孩子吃苦才好。”
周先生要过了半天才反应过来,道:“嗯,周竹生,是个好名字,古人说,宁可食无ròu,不可居无竹,竹生,好风雅的出身。”边说边看看粥粥,越看越觉得她与“竹生”两字挂不上号,忍不住又问:“那为什么又叫粥粥呢?”
粥粥差不多要彻底鄙夷这个自称为先生的人了,怎么连这都不懂。“我是娘用粥喂大的,够解释了吧?还有啊,你说的话不对,宁可食无ròu,这可不行,等我有钱了,每顿饭鱼ròu蟹蛋,一个都不能少。不可居无竹那是对先生说的,你家墙边要没竹子,今天你就进不了门,吃不上中饭了。”
张先生哭笑不得,但是他是个倨傲的人,怎么可以与小孩子为难,而他也不是腐儒,所以没有拜先师什么的规矩,只得道:“那你的名字是号名字对不对?”
粥粥猛点头道:“那当然,但是不是你说得出来的好,是我娘想得出来的好,你比我娘差远啦。”
周寡妇在外面终于听不下去又厉声道:“粥粥,你忘了娘中饭时候怎么说的了吗?要听先生的话,跟先生学好。看见先生不要你啊你啊的没一点规矩,要叫先生。”
粥粥最听娘的话,至此这才不说话,但是闷了一会儿还是轻轻道:“可是我在这儿读书了,鸭子谁来喂?娘一个人又忙不过来。”
张先生听了颇为感动,这才知道这孩子对她娘是极好的,也最听她娘的话,这么小就知道体恤她娘的艰辛。于是想了想道:“你这养鸭子嘛,虽然是赚钱的好办法,但是你以后长大了,最多也就多养几只鸭子多生几只蛋,赚的也是数得过来得小钱。如果你书读得好,那前途就不可限量了,搞不好赚的钱连你自己都不知道有多少。到时候,什么jī鸭鱼ròu的,那都是小菜一堞,你该吃的是山珍海味,龙肝凤胗。这些你都是想不到的啦。书中自有huáng金屋,书中自有颜如玉。这些你以后就会知道。”
粥粥思考几下就问:“怎么可能钱多得数不过来呢?我关在屋子里面数,总有数过来得一天。还有啊,先生你书读得多,你怎么没发财?”
张先生被她问得尴尬,笑道:“钱数不过来嘛,你说如果钱多得和天上星星一样,你还数得过来嘛?至于先生没钱,那是人各有志,先生喜欢的不是钱,就象教你读书,先生就不收钱,先生我只要自己喜欢就是。”张先生自己把钱看得淡,但是见这个孩子三句不离“钱”字,猜想要教她,捉得这个小猢狲肯坐板凳上学习,非得把钱祭出来诱之以利不可。
粥粥虽说对张先生的话半信半疑,但是“钱”之一字对她诱惑巨大,何况是数不过来的“大钱”,为了这个金光灿烂的诱惑,粥粥也是愿意把板凳坐穿的。
第二章
京城,先皇大行,今主登基,又逢chūn光明媚的日子,众人脸上都是喜笑颜开的,连曾与今上争皇位争得你死我活的诚亲王也笑得一团喜气。不过他今天与以前不同,以前他上朝时候总是与这人拉拉手,与那人拍拍肩,或大声或小声,说点家国大事,家长里短,大家都知道他在拉拢关系,但也都享受他的亲热,朝中好多人背后都认他为主。而今天他依然笑得端庄雍容,但是却少了点热度,与他人也下意识地拉开距离。而他人虽有以前受他恩惠的,但现在谁还敢上前示好?能上这儿来朝贺的人都不是糙民,掂得清轻重,知道成王败寇的道理,别说诚亲王自动避开他们,就是他凑上来,他们也要忙不迭地避开呢。
忽然人群如蚁般往一个方向涌去,要不是顾着礼仪,可能跑的人都有。诚亲王翘首一看,心里了然,那边来了两位皇子,大的是庶出,但是他的舅舅已经升至户部尚书,乃当今的实权派。二皇子是嫡出,母亲将是当今皇后,娘家一门三公,在朝廷的关系盘根错节,势力不容小觑。二皇子如今已是郡王,而大王子才是国公,待遇之差别,明眼人一望而知。不过相信今日大典之后,这两皇子将很快升为亲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