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该为皇兄高兴,还是为他担心?
如此不尴不尬,不清不静,难悲难喜难做人!
想寻了洛大人来问个清楚,下人回来,只说寻不到,是他有意阻拦,还是洛大人避而不见?使女私下议论纷纷,担心一旦北国战败,便被挟做人质,甚至杀而泄愤,我并不忧心,他不会为难他们------我,相信他。
但------我可以相信皇兄吗?
不知皇兄用了什么法子,训了一支铁骑出来,骁勇善战如北军,亦是节节败退。纵使他严令隐瞒与我,但那溃退如水,人心惶惶,又如何瞒得住。
终到了兵临城下那一日。
宫院深深几许,仍听得见战马嘶嘶,那南军三呼必胜的声音,如风涌雷动,摧垮了北人最后一点希望。
“放我去吧,”看着正穿戴戎装的他,我忽然开口。南军的条件之一便是放还公主,若是我回了,或可免去破城之灾。
“-----”他停下手,看着我,慢慢地摇摇头,“绝无可能!”
“难道我比整个都城还重要?你身为北王,怎能看百姓牺牲?而且------要我看着你死吗?”我大声叫出来,勇敢地与他对视。
“-----傻女人,”他伸出手抚摩我的脸,“jiāo出你,你的皇兄就会罢手吗?”
“-----”我颓然无语,皇兄要的,是胜,是彻头彻尾,纯纯粹粹的胜------
这一战,从一开始就注定了他的失败,因为,他不如皇兄心狠,皇兄舍得妹妹,他,却舍不得我,而这个世界,只有狠心的人,才能称帝王,才能取天下-----
“我------要去了,”他凝视我,“小仙鹤------再抱我一次------”
我闻言一颤,再也忍将不住,上前紧紧地抱住他,将自己深深地埋葬在他的怀里-----
他静立片刻,忽然用力推开我,“答应我,无论如何,不要到城上来!我塞戈安图,不要自己的女人看着我------”却住了口,大步走出门去。
“塞戈------”我追赶出去,他住了脚步,却不肯回头。
“------”我看着他的背影,终是什么也没有说。
震耳yù聋的pào声,cháo水般的厮杀声,他不必担心我去城头,因为,神通广大的洛大人,早带了一队士卒闯进王宫,“奉旨保护”公主。
我凝视桌上的沙漏,沙子一点点流下来,流下来,尽头了,一切就快完结了-------
一点,一点,又一点,最后一点------
“大人!”有士兵匆匆跑进,烟火之色不掩激动欢喜,“我们赢了!我们赢了!”
殿中已全是南人,闻言一片欢声。
我静静地站起来,洛臣一怔,伸手拦住我,“公主-----”
“走开,”我面无表qíng。
洛臣看了看我,静静退下。
我走到门边,一片硝烟弥漫------
“蛮子公主!”一声娇喝,一把匕首抵在颈上。
是雪绺儿,蓝色眼睛里,是火一样的泪-------
“塞戈死了!”她瞪着我,大声吼道,“你知道么?他死了!”
我脚下一颤,只咬住嘴唇,不发一言。
“你一点也不伤心么?他死了!你的男人死了!我们的王死了!”雪绺儿死命地摇晃我,“是你害的,都是你害的!”
军士围了上来,洛臣清楚的声音,“放了公主,否则你难逃一死!”
我忽然觉得倦,为什么太阳还没有落,我却只看见一片漆黑?生有何欢,死有何苦------我合上双眼,“既是我害了他,你就杀了我吧。”
“你------你-----”耳边是雪绺儿的恨声,夹杂着洛臣的喊声,“公主-------”
几声惊叫,稠而热的水,从我手上滑下。
“公主!”我睁开眼,我还没有死么?那为什么,白狐皮裘上血红的颜色?
“雪绺儿!”倒下的,是她,匕首,深深没入胸口,我扑过去伏在她身旁,“为什么?”
“他-----是那样爱你,”雪绺儿的眼角滴下一滴清泪,“我若----是杀了------你,他一定不会------原谅我------”
我跌坐无语,塞戈,你为什么一直看不清-------雪绺儿,才是最爱你的人------
“答应我------”雪绺儿气息渐弱,“好好------活着,好------好让我在------地下,多陪他-----一程------让他------多爱我------一些-----答应-----我------”她雪白的手,紧紧抓住我雪白的袍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