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位者永远是最后到的。待听见"皇上驾到"的唱调,众人行礼,再听见一声王气十足的"平身",略抬头向上面望了一眼,又迅速低下头。若有似无。她追求的,他想要的,大概都是这样一种感觉。
隐约中大臣们那边断断续续有声音传过来,赵毓言就在那边吧。待会儿还要到我若雪轩里二人对饮赏月呢。
不知会不会有不速之客,不请自来?呵。
回过神来,见皇上座位旁加了个位子,柔嫔赫然在傍。呵!还真宠呢,可怎做得这般表面化?
当下众人的心思如何,也不过而已吧。赵雪柔忽觉彻底荒唐,这一大群女人,谁没个七招八绝的,个个jīng彩绝伦,却死系到一个男人身上,倒像是个大jì院等着一个恩客。偏偏自己还得搅在里面混一身不清不白。自我嘲笑了番,聊当自我解脱。
过了些时候,不知是谁提议咏诗。像极了富家小姐太太们无所事事,把闲qíng逸致付与chūn花秋月、诗辞歌赋,空惆怅罢了。
当下有人铺下纸墨等,貌似每人都要应景一下。这像不像考试的qíng景呢?转眼全场,赵雪柔好整以暇地观察起各位的神态,各位美女沉吟深思,轻锁黛眉,怕是在搜刮出最好的词句展示;那个绣妃,气定神闲地斟酌着,想必是自负才qíng、毫无担心;旁边的兰妃,淡定惯了,出不出彩于她而言并无太大意义--同样是才女,那绣妃做得太过周全,倒显得太雕琢、jīng细,就像jú花,都说jú花高洁、淡然,但喜欢的人多了,吟咏的人多了,种植、收藏的人多了,就显得娇贵、做作起来,反失了本意;兰妃却是无意、自然,不显山露水,不炫耀,不屑于人家是否知道她的才名,管你东南西北风,我自悠然,如空谷幽兰,让赵雪柔真正欣赏。边比较边扫视全场,蓦地与那人的眼光冲在一起,哦,对了,他不用作劳什子诗,只要悠闲端坐在那里,等各位绞尽脑汁奉上佳作,他翻上两眼,定个喜好,赏赐便可。真好。所以考试时或者应聘时那些考官算是最可恨的人,看尽他人洋相,还一幅惟我独尊的样子,偏偏来者皆拿一腔热qíng换得他们的好感……与他对视,没有移开的意思。自己这像什么?幽怨的宫妇吗?的确是呵。被冷落的怨妇好不容易再见良人,默默不得语地凝望……想着,竟撇开嘴角笑了,低下眉,自个儿也想着拿什么词句来应付。
书到用时方恨少。哎,肚中无半点正经墨水,难道要剽窃古人不成?大不敬呵,不知羞么?
"妹妹,怎还不下笔?"兰妃搁下,轻声提醒着雪柔。
"兰姐姐,你知道我糙莽粗妇一个,平日里尽迷一些歪门邪道,现在才后悔没多读一些圣贤书。姐姐,救我……"
兰妃笑道:"圣上面前你还想弄鬼不成?我可不敢犯这欺君之罪。平时你冲口而出的话,都被你说成歪门邪道呢,我听着倒是很好,你就拿你平日里的'歪门邪道'出来。"
嘿,那可上不了台面,也见不得人。赵雪柔暗自汗颜,只得搜肠刮肚--方才还在欣赏他人冥思苦想的状态,现在轮到自己了吧?!
糙糙jiāo了"试卷"--这比考试还痛苦呢,随便凑了不知是哪几位的高作,仿照着作了篇,甚为露骨。反正能见到的,也只他罢了,难不成他还敢当众念出这般艳词来?我是不怕的,你却要估计很多皇家礼仪颜面;再说,这可是赤luǒluǒ地写给你的。
韩敬瑭信手翻看着呈上来的若gān佳作,女儿家的东西,失之大气,索然无味。翻到绣妃与兰妃所作,多停留了两眼,暗叹确有几分才气,便也翻过去了。到了末一张,却是神qíng突变,没有落名,他却敢确定,是那人无疑。抬头望去,她正望着自己这边,任是无qíng也动容。一张素脸,今晚已看过好几眼,描眉点唇,仍旧遮不住些许苍白,怎生就消瘦成这样了?还是美得令人心动,比起往日的娇艳,今晚素衣素容,却是另外一种风qíng。也只有她才能那么大胆地穿这样的衣服,才配得刚好,也只有她,才写得出这样大胆的词句。这样的脾气,就不知改一改么?心有动又有恼,糙糙推开其它,拣了她的那张折起来,塞在袖中……并未作出评选,吩咐一概打赏。
那动作,在一边的柔嫔看得一清二楚。娇声酸道:"哪位姐妹的佳作幸得皇上藏袖?"
一字一句,听得下面的佳丽神色期待。方才皇上没做出评价,已有几分失望,现在听她这么一说,都五分期待五分紧张地望向上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