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起杨花_作者:吾无故(11)

  闲坐良久,御医院的院正叶而复急匆匆地赶了过来,一见定安王的qíng形很好,不由吁了口气。段成悦却有些奇怪,微笑道:“今日府中热闹,走了秦将军,又来叶院正,你有事么?”

  叶而复笑道:“小人特地来瞧瞧王爷。”

  段成悦笑道:“你一来,我心里就发憷,好像又会有事出来似的。”

  叶而复连称不敢,问道:“王爷这几天觉得如何?天气乍暖,却也要注意防寒。”

  段成悦笑了起来,开了个玩笑道:“我觉得很好,你放心,只怕三年五载,还死不了去。”

  叶而复心中打起小鼓,嗫嚅一会,给他诊过脉,又把哪些汤药每日要煎、哪些药丸一天几遍之类的旧话向鬘姬嘱咐了一遍,方才告退。

  段成悦微笑着,亲自走到门口,送走这位年过半百的老大夫。此时阳光温暖,叶而复的身影消失在明净园随处可见,嫩绿的枝杈后面。环佩细细的叮当声在jiāo错的绿叶掩映下出现,本来这种悦耳的声音jiāo杂着书房淡淡的檀香,使人怡宁而温馨。

  可是段成悦皱起了眉头,眼中笑意,倏然敛去。

  云姮缓缓地走了过来,矮身行礼,低声道:“王爷。”

  “唔,”段成悦含含糊糊地,问道,“你有事么?”

  云姮微笑道:“臣妾特来向王爷问安。”

  段成悦道:“我很好。”

  云姮道:“是。”

  然后二人无言。云姮心中莫名升起一种淡淡的悲哀,实际上这种悲哀一直在她心中缭绕,只是这时她抬起眼来,将心底的这种qíng绪,毫无保留地透露给站在面前的这个尊贵的男人,她的丈夫。

  可惜段成悦并没有看向她的眼睛,段成悦只是相顾左右,停了半晌,道:“你退下罢。”

  云姮微微一笑,勇敢地问道:“王爷为何避我?”

  段成悦不禁一怔,哂道:“我并没有避你。”

  “那么,”云姮微笑道,“王爷为何不喜欢我?”

  段成悦终于抬头看了一眼她美丽的脸庞,道:“我也不知道。”

  这个答案极其简单,而又极其直白,一层血色在云姮脸上褪去,她的嘴唇倏然发颤,然后她敛衽行礼,神qíng镇定地道:“臣妾告退。”

  是夜月明。

  段成悦在睡梦中猛然惊醒,心胸狂跳,大汗淋漓。他披衣而起,打开窗户,遥望月夜,这时檐下铁马当当作响,分外触心。

  段成悦的手背又在颤颤发抖,他想起日间云姮微笑着问道:“王爷为何不喜欢我?”,其实并无所谓喜与不喜,他只是不想见到她,因为她只能叫他想起“chūn寒”毒发,濒临绝境,她的幽幽体香,有时竟能化作死亡的味道。

  他不是不喜欢她,他怕她。

  两天以后,段成悦在宫中与睿帝下棋。在下棋的时候,段成悦从来不会给这位南帝留丝毫体面,常常杀得他丢盔弃甲,溃不成军。睿帝自小就有在下棋时拂袖而走的习惯,因为只有这样,仿佛才能保存一点面子。

  睿帝登基以后第一次在宫中与段成悦下棋,那时他正为先帝的谥号心烦,一落下风,不由勃然大怒,抚乱棋盘,扬长而去。抚落的棋子四处乱跳,吓白了一殿宫女的脸色。据说那一次定安王在殿中逗留良久,神qíng惶恐。

  后来他知道,“惶恐”这两个字,不过是首领太监的安慰之辞,下一回对弈时,定安王仍旧势如破竹,一个时辰,直落三局。

  段成悦拈着一枚子,正不动声色,审视棋盘上的局面。

  睿帝看着他,却忽然说道:“段成弢直到今天,还没有消息。”

  段成悦的手势停了一停,道:“不是说范鹏程逃到劻勷去了么,还没有找到?还没有消息?”

  睿帝冷笑道:“没有,搜遍了劻勷,还是没有消息。”

  “那么——”段成悦问道,“抓到的那两个人,也没口风露出来?”

  睿帝冷哼一声。

  段成悦于是知道未果,淡淡一笑,道:“陛下,也不用急,眼下范临川在天牢之内,范鹏程不过是个武夫,静安王一个人难道能掀起大làng不成?先帝,都已经驾崩了。”

  睿帝哂道:“急么,当然不用急,只不过他是先帝嫡子,不啻心腹大患,一天找不到他,朕就觉得有什么重要的事没有办一般。”顿了顿,忽地一哂,道:“你说起范临川,悦之,你说说,他应该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