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队渐渐走近,突然一人从人群后面挤出来,跑到路中间跪下,高喊:“杀人偿命,糙民有那大的冤qíng,请青天大老爷为民洗冤啊。”
水幽寒被吓了一跳,那喊冤的人穿着怪异。这大冷的天,那人头上戴了孝帽,穿着一条白麻裤子。上身打着赤膊,只批了件白麻孝衫,脚上更是连双鞋子也没穿。那人喊了冤枉后,就五体投地趴在雪地上不动了。
有人拦路,那前面开路的亲兵赶紧赶上前来。其中一个府兵拿马鞭指着那人道:“大胆刁民。渤海郡在王大人治下,夜不闭户,路不拾遗。衙门里明镜高悬,凭你有多大的冤枉,只去衙门击鼓鸣冤就是,不要在这里阻挡大人的车驾。”
“糙民的冤qíng不是衙门能管的了的。大人,各位乡亲,糙民张三,是估衣巷纵火行凶案一百三十八户苦主之一。糙民要告的是纵火行凶背后主使蓬莱沈家沈二公子。谁不知道郡守大人的夫人便是沈家的姑奶奶,沈二的亲姑母。就算王大人平日办案公正,可那都是别人家的事。如今关系他自家人,又是人命关天的大案,难保我一张状纸前头进了衙门,后头我张三这条人命也无声无息就jiāo代了。今个儿,我张三冒死拦车,誓要讨个公道。就是讨不到公道,丢了xing命,大家伙也能明白我张三是怎么死的。”
张三这番话说出来,围观众人先是一阵静默,接下来就jiāo头接耳议论开来。那出面的亲兵本来想着好好地打发了这拦路的人,没想到这拦路的人说出这样惊天动地的话来。就有两个亲兵跳下马来,要将张三拖走。
张三也不是普通的百姓可比的,只见他面对提着马鞭、手握腰刀的亲兵,面上好无惧色。亲兵的踢打、推搡他都毫不反抗。只打定了主意,跪在地上不动,一边依旧放开了嗓门喊冤。
“请大人为糙民伸冤。我估衣巷一百三十八户人家,一夜之间便被一把大火烧的jīng光。可怜我的老娘,在犬火中被烧伤,花光了家当医治,还是命丧huáng泉,我老*****几岁,一辈子吃斋念佛,连蚂蚁都舍不得踩死,那些日子却受尽了折磨。这纵火的犯人被抓,可他背后的人还逍遥法外。苍天有眼,我老娘在天有灵,让我知道蓬莱沈家的沈二就是真凶。大家都知道,沈家是蓬莱霸主,权势滔天。沈二是沈家下任家主,又是王大人夫人的内侄。我张三迫不得已拦车告状。求大人严惩凶手,为我老娘,为我估衣巷一百三十八户人家报仇。”
张三的嗓门洪亮,四周又都静悄悄的,他说的一字一句都能传出老远,自然也惊动了后边的车马。王宣哪里能料到会出现这样的变故。
济水城治安一直良好,王郡守一直都是以清官自居。拦轿喊冤,可以说是史无前例的事qíng。而且这人告的竟然是沈家,还明晃晃地表示对王郡守的不信任。王宣紧皱眉头,催马到了前面。
“张三,国有国法,家有家规。都像你这样告状,那衙门成了摆设吗?郡守大人为官清正,有口皆碑,你无凭无据,口出妄言,你可知罪?依律本该将你抓进大牢,然而郡守大人仁爱,怜你有孝在身,免了你的罪过。你要告状,便去衙门里告,你怕他们不敢管,我派人送你过去。不论你告的是谁,沈家也好,哪怕你是告我们王家。只要说的属实,郡守大人自然会为你主持公道。估衣巷的事qíng,纵火犯已经押在牢里。郡守大人不忍见你们流离失所,可是拿出了他的俸禄来帮你们建房。你怎能恩将仇报,这样污蔑大人的清名。”
“王公子,您说郡守大人的话,糙民不敢反驳。郡守大人的恩德糙民和邻里都记在心里。可是,这纵火背后凶犯至今逍遥,这也不是假的。我老娘被火烧伤,那是受了怎样的折磨,我只恨自己无能,不能代我娘受罪。如今我们那里还有好些人,虽然留了条xing命,可这烧烂了胳膊腿的,烧坏了眼睛、烧坏了脸的。王公子,他们都是善良的百姓.他们做了什么事,要受这样的罪。因为凶犯是沈家公子,我张三不如此,只怕不能给我老娘报仇。王公子,您看我这一身,我张三不怕死.可我要留着这条烂命,为我老娘报仇。郡守大人不能主持公道,那我就去京城告御状。我有得罪公子和大人的地方,等我老娘的仇报了,我这条命,便任你们拿去。”
张三的话说完,四周人都纷纷议论,有人还击节赞叹。欧阳感叹道:“这张三平时虽有些无赖,可也算得上一条汉子。这济水城认得他的,没人不知道他是个大孝子。张大娘,哎,任我用什么样的药,也还是无济于事,真是可怜。只是”这估衣巷纵火的主使竟然是沈二,还真是匪夷所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