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烟一空_作者:羲冷(7)

2017-08-13 羲冷 古代言情

  “齐副统领可能告诉我,这次,你们当的是什么差?”

  “这……”

  这件差事,本来便是隐秘的,其中的厉害关系多过了宁妃过去与人私通这件事本身,所以,国主最初给东宫大皇子应晟明的只是一道口谕,让他“依照祖制行事”。应晟明本yù亲自带着亲军前去居雁阁,根据祖制,赐宁妃两杯酒进行所谓“天择”并诛杀非王室血统的王妃之女,却在领命时被齐沉息抢了先。

  “我记得,幼时一同读书的时候,沉息哥向来是记得最快的一个。不知道如今,你还是不是记得历朝历代的‘龙颜善变’呢?”

  应晟暄说着,又是清浅一笑,碧蓝的眼眸仿佛极清透的湖水,波澜不惊地铺成了足以鉴人映物的镜面。他自幼长于宫内,深谙每个安排后的隐义,如果后宫有异,国主授权东宫派出的便是南衙宣武亲军。

  齐沉息迟疑许久,一时间不好多说什么。

  就在这一刻,突然响起一个透亮的声音:“小暄儿,原来是你在这里!自从搬到宫外,就难得见到你了,今夜到真是巧!”

  八角琉璃灯散发着一圈橙huáng的光晕,从回廊的另一头渐渐移近。执灯的宫女身后,是一个面目清朗的年轻男子,二十左右的年纪,头顶紫金冠用五色长穗宫绦系着,身着墨蓝堆绣袍服——正是东宫大皇子应晟明。

  上元 (四)

  应晟明缓缓走近,眉目含笑,仿佛根本不知道宣武亲兵要诛杀尚欢的事qíng,见了她也无丝毫惊诧,不加思虑地向她伸出手去,道:“哟,欢儿也在外面,也是难得见你。难道今夜,是随着你暄哥哥出来看烟火的?”

  尚欢并不回答,深褐色的眼睛带着几分戒意,死死盯着应晟明那叫人无法参透的笑靥。她的身躯微微颤动,钩住晟暄脖子的手更加用力使劲向他怀中缩了缩,便避开了应晟明的手。

  “她怕我。”应晟明说着,握掌成拳,动作停了停,却终究将拳轻轻收至身侧。“她怕我。”他又低低重复一遍,语气更加坚定,仿佛是说给自己听,好让自己确信。

  “欢儿不是怕你,却是怕生。”晟暄淡淡开口。

  “怕生?”晟明挑了挑眉,嘴角勾起一丝不致信的笑意。

  晟暄点点头,解释道:“欢儿自小长在居雁阁里,宁妃也不让她多出去玩。出生到现在八年,她和我们总共只见了没有几次,又和我们差了十来岁,加上突然遭逢变故,见到生人必定会退缩的吧!”

  晟暄说得话中有话,然而晟明仿佛全然不察觉,眼睛看着不知何方的夜色,讪讪道,“我们见欢儿的次数几乎一样多,她却独独亲近你。那么多人,都是亲近你,却‘敬畏’我。说得好听些,叫做敬畏,其实,说到底,就是一个‘怕’字。”

  “哥,不是这样……”

  “哥?哈哈哈!”

  晟暄没有说完,便被应晟明的笑声打断。

  东宫大皇子就这样突然在夜色里转身大笑起来,缘由不明,神qíng诡异:“你还肯叫我一声‘哥’?真是难为你,现在还愿意叫我一声‘哥’。”

  迎着晟暄夹杂了诧异、痛惜的复杂目光,应晟明稍许敛起几分笑意,侧身挺立,眉间挑起三分傲然。他从来都是这样骄傲飞扬,但是,他在心里却是自卑的——因为自卑,所以自负!

  “小暄儿,就是冲着你这一句‘哥’,也值得我们俩今夜好好聚在一起喝个痛快!”应晟明勾起一丝隐秘的笑容,凑近晟暄耳际,道,“我那里还有几坛定州府贡上的隆月波,本就是藏了十来年的老窖,又在我宫里的那棵桂树下埋了三年,至今还没有开封,本就打算和同道之人对饮,如何?”

  晟暄没有立刻如同从前那样立刻欢喜地应承下来。那个下巴尖尖的女童蜷缩在他怀中,纤细的手指牢牢抓紧所能触及的衣襟。她小小的身躯所承载的是生命的重量,还有晟暄至今一直竭力想维持、甚至觉得会为之倾尽一切永无反悔的那个缥缈虚幻的家。

  “你是不是担心她?”应晟明向着尚欢的方向抬了抬下颚,眼中露出些许嘲弄,低声道,“你以为宣武亲兵都这么没用?如果真的要赶尽杀绝,又怎么会还让rǔ母将她带回来,又如何回让她简简单单地跑出层层保卫的居雁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