绛紫帷幔重重垂下,金顶雕花,镶嵌其上的宝石折she出眩目的光彩。“这是哪里?什么时候了?”尚欢喃喃开口,挣扎着想要坐起身,却浑身酸痛使不出一点力气。
“公主都睡糊涂了。”兰汀扶着尚欢在chuáng上坐起,微笑着开口,“这是在澄凝宫,已经过了用午膳的时候了。公主想吃什么,我去吩咐御膳房做好了送来。”
“我什么都不想吃。”尚欢轻声开口,只觉得头晕沉沉的,后颈也隐隐疼痛。她伸手使劲揉着太阳xué,想借此减轻疼痛,却意外看见腕上一圈淡淡的红痕,还有几点似是指印的瘀青。
兰汀将尚欢冰冷的双手拢住,笑道:“公主昨晚喝得醉醺醺的,现在起来觉得不舒服也是正常。但东西是一定要吃的,我先去吩咐厨房炖一碗嫩嫩的jī蛋来,清清淡淡的,对身体好。
“醉醺醺的?”尚欢突然抽回手,褐色的眼眸不依不饶地紧紧盯着兰汀,“姑姑,昨晚我喝酒了?”“是啊。公主和陛下喝酒,喝得大醉,还是陛下差身边人把公主送回来的。”兰汀点了点头,对于尚欢谨惕又慌乱的神qíng视而不见。“哦,原来是这样。”尚欢若有所思地皱皱眉,继而却向面前的老宫人扬起一张微笑的脸庞,“兰汀姑姑,我想吃藕粉。”“好嘞!”兰汀一拍手,笑意不减半分,“我怎么就忘了你最喜欢吃这个!我这就去叫膳房做来!”看着老宫人走远,尚欢双手抱膝,蜷缩起身子。她将头埋到层层丝绒中,低声呜咽起来。瀑布一样的黑发倾落到腰际,盖住肩膀上青紫色的瘀血。尚欢并没有忘记昨夜发生的一切。昨日,她刚进宫不久,帝明就派人来澄凝宫,叫她去景阳殿一同用晚膳。而她,将毒药藏在自己jīng心修剪过的指甲中,趁着向帝明奉茶行礼的时候,悄悄将毒药弹入茶盏。她并不清楚自己究竟有多恨帝明,她只知道,她无论如何都不愿为了这个人俯视下的西澜,将自己的华年葬送在素未谋面的另一片天底。帝明摒退所有人,从尚欢手中接过茶盏,喝了一口便慢条斯理地放下,笑问道:“小欢儿,你是不是恨我?恨我到想杀了我?”不等尚欢回答,药效已经发作,帝明一个踉跄,茶盏应声炸碎在地上。尚欢右手中紧紧攥着解药的小瓶,然而她死死咬住嘴唇向后退去,却不料左手腕被帝明一把抓住。帝明扣得那样紧,手指几乎要将她的皮肤捻碎。她的手腕一阵阵发麻,她听见骨节吱嘎作响,却不知道究竟是从自己还是帝明的手上发出的声音。“陛下!”一个禁军打扮的虬髯军汉从门外闯入,看见眼前场景,不待帝明吩咐便立刻反手关上门。“伍禾,别……”帝明刚开口,却一拧眉,下一刻就弓起身子蜷缩下去。他伸手抓住胸口的衣襟,额上不断渗出汗珠,一丝枯红色的血也从嘴角流淌下来。伍禾疾步奔到帝明身边,将他扶到座椅上,向尚欢伸出手:“宁公主,请jiāo出解药!看在暄殿下和陛下面上,伍某不想动手。”
尚欢深褐色眼眸中,终于流露出不加掩饰的惊恐。她仿佛忘记了所有的语言,只使劲摇了摇头,一步步向后退去。
然而,伍禾毫不迟疑地欺身上前,刹那间又闪到她身后,一手抓住她蜷成拳的右手,另一支手臂却死死扣住她脖子。她看见一盏灯的火苗被疾速的气流割裂,碎成两缕、四缕,然后,轻悄地灭了。她的肩膀上突然一阵疼痛,伍禾手上再一用力,她只觉得自己像那盏灯一样,仿佛立刻就要被无法抵御的qiáng压夹碎。
“如果……如果你杀了我,暄儿……他……”帝明缓缓说着,气息破碎,脸上却带着令尚欢心惊的似笑非笑,“他也会同死!”
晟暄会与帝明同死,一瞬间,这个念头不禁让尚欢气息一滞。她回神的时候,手中的小瓷瓶已被伍禾夺走。她只听耳边一句“公主,得罪了!”,便觉得后颈一痛,眼前一黑,天旋地转。恍惚间,她看见钗环、簪花委弃一地,乌沉沉的长发尽数散落下来,她的嘴角终于在失去知觉前扯出一个自嘲的笑——这般模样,哪里还有什么公主的影子,不过一个将死之人罢了……
之后,一夜乱梦,却始终不见有人冲入澄凝宫将她监禁。
“公主,公主……”兰汀柔声唤着,轻轻抚上尚欢的头发,“我还让膳房做了黑米团和紫云糕,他们答应着马上就会和藕粉一起送来。公主,奴婢先来服侍您梳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