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山后的树下有人影在晃动,还有轻声说话的声音传来。悄悄靠近假山,手扶石头慢慢探出头。深色的袍子,挺拔的背影,散发出不怒而威的气势,除了宁王,还有谁。在他面前的是那个我永远也忘不掉的影子,把我从天堂推落人间的人——耀夜。今夜的她一反我记忆中的冰冷,在宁王面前必恭必敬,像只温顺的猫。
她缓缓走近宁王,被宁王一把搂到怀里。宁王的手在她脸上游移摩挲,轻轻卸下她的面具。在她露出真面目时,我下意识地用手捂住了嘴。
玉芙蓉,那个柔qíng似水的花魁,就是冷酷无qíng的耀夜。
二者的反差太大,我的脑袋里只剩下了惊叹号。双手jiāo叠,紧紧盖着嘴,心里不断告诫自己要冷静。假山后,月光下,两个人在卿卿我我,柔qíng蜜意。我却像个偷窥者,灰溜溜地离开。
雨后的清晨,空气湿漉漉的,带着清新的泥土味道。手边的杯子里,绿色的茶叶在水里招摇,悠闲地散步。
室内的空气并不轻松,特别是在对面坐着宁王的时候。空气凝固成墙,挡在我和他之间。我们各自的身份,决定了不会再有当初的亲密。
“我平生没佩服过什么人,唯一的例外就是定远侯。”长久的目光jiāo流过后,宁王终于开腔。
“是吗。”我端起茶杯,用杯盖轻拨茶叶。终于还是沉不住气了,还是说到了兵符。
“可惜呀,一代名将竟落了个如此可悲的下场。作为傅家的后人,相信你一定感触良多。就没想过报仇吗?”不用抬眼,就能感觉到他的目光。
我放下杯子,目光迎向他。“报仇?想我一个弱女子,又不会武功,要如何报仇呢。何况连仇人是谁,我都不知道。都说宁王神通广大,可否告之一二。”
“定远侯功高盖主,又有兵符在手,难免不被别人当作心头大患。以你的聪明才智,不会猜不到是谁。”他露出微笑,但眼里仍没有笑意。
“既然这样,报不报仇都没有什么意义了。双方都已不在人世,也就没有再纠缠的必要。死者已矣,所有的恩恩怨怨,就都过去吧。如果定远侯在世的话,一定是希望我好好活着,而不是卷入上辈人的生活。”
“没有,没有过去。”他声音变地激动,表qíng也不再平静。“这么多年,我一直活在他的yīn影里。在宫里,不得宠的妃子连条狗都不如。你知道我从小过的是什么日子吗。被父亲抛弃,被宫人鄙视,甚至,甚至我的母亲也把我当作她的眼中钉。我是在她的打骂中长大的。在她眼里,我就是那个狗皇帝,那个让她终生痛苦的人。
这么多年,我活下去的唯一目的就是报复,让所有亏欠我的人都得到报应。他千不该万不该,不该在我成功前就死了。我给他设计了千千万万种结局,一个比一个痛苦。我的计划还没有实施,我不甘心。父债子偿,天经地义。他没有享受到的,我要让他的儿子好好享受,不要làng费我的一番苦心。”
又见昊天
看他激动的样子,像是蓄积多年的火山,一旦爆发,就无法遏制。在他冰冷的外表下,一定经历了许多不为人知的辛酸。从他的话中可以猜测到他的不堪的过去,还有心里的伤痛。众人口中那个传说一般的宁王,只是个得不到爱的可怜孩子。相比那个喜怒不形于色,只有一百零一个表qíng的宁王,现在的他才是最真实的。
火山爆发时,最危险的就是火山附近的居民。虽说现在是他最真实的时候,却也是他最想掩盖的一面。多年来,宁王的形象始终是冷静睿智的。我看到了他的本xing,那是否意味着我离危险又进里一步。后悔自己不该一时逞口舌之快,让形势变得不可收拾。我只能望着他,尽量让自己看起来平静。
他也觉出了自己的失态,很快恢复了一贯的表qíng,举止间找不到一丝尴尬。“我们也算是旧识,你就不愿助我一臂之力吗?难道你愿意看着昏君指点江山,百姓缺衣少食?”
“我帮你?能得到宁王如此抬举,小女子问心有愧。”别给我戴高帽子,我是个自私的女人,从来不会舍己为人。“都说宁王礼贤下士,手下的奇人异士数不胜数。我不懂兵法,又不会武功,根本是废人一个。承蒙宁王不嫌弃,留我在府上白吃白住。再这么夸奖我,我就无地自容了。”
“你的嘴还和三年前一样厉害,或者说是更厉害了。”笑容出现在他脸上,稍纵即逝。“你是真不明白,还是在和我装糊涂,你和我都很清楚。我们之间就不能真诚以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