匡为衡订的两个房间挨着,邵勇住在隔壁,走进客房,关上门,匡为衡解释说;“这里住有点乱,上海的几家大饭店,不同程度被战火殃及,这里的条件比别的地方好。”
“谢谢你,匡先生。”
林沉畹现在无心吃住,对住的条件全然不在意。
“陈夫人一会安顿好了,我请陈夫人吃饭。”匡为衡说。
“匡先生,你挺忙的,不用特意应酬我,我现在也吃不下。”
她哪里还能吃得下饭。
“陈夫人,你别着急,先住下,有道笙消息我通知你,有事你给我打电话。”
匡家在上海树大根深,关系盘根错节,日本人占领上海,也不动影响大的匡家。
“谢谢,匡先生。”
匡为衡告辞走了。
邵勇说:“姐,这个饭店里住的我看没有多少好人,我们换一家饭店,我住在这里实在不舒服。”
林沉畹压下对日本人愤恨,“小勇,住在日本人多的地方,或许能有点线索,方便寻找你姐夫。”
放下行李,她一分钟也不能等,上海大饭店里条件优越,每个客房都有一部电话机。
她来时,已有打算,给杜云峰挂电话,这几年她跟杜云峰时有书信联系,杜云峰已经是上海圣约翰大学最著名的教授,时任《上海日报》主笔。
半个钟头后,杜云峰赶到上海大饭店,两人坐在饭店三楼西餐厅里,林沉畹跟杜云峰十几年未见,杜云峰已经不是当年校园里那个倨傲的大男生,杜云峰戴着金边近视镜,一副儒雅的学者风度。
杜云峰看着眼前的少妇,瞬间有点恍惚,林沉畹穿着轻薄素绉缎旗袍,世事变化,时光仿佛在她身上没有留下一点痕迹,她一如十年前,不被世俗所污的纯净,反倒更添了几分风qíng。
“你电话里说找你丈夫而来,你们住在加拿大,陈道笙怎么在这个节骨眼回国了。”杜云峰问,林沉畹在电话里没有细说。
“他来上海处理生意上的事qíng,参加了淞沪战役,如今生死不明,你能帮我查查道笙的下落吗?”林沉畹说。
他曾经对陈道笙怀怨,多年前的事,已经过眼云烟,杜云峰已经有了妻子女儿,少年时青涩懵懂,他对林沉畹怀有一种纯真感qíng,世事沧桑,这份曾经朦胧的感qíng,留在心底里成了珍贵美好的记忆。
陈道笙有男人血xing,为抗战不惜牺牲,他深深的敬佩。
“我有几个外国记者朋友,他们是战地记者,在前线亲眼目睹战役经过,我可以帮你打听一下。”
杜云峰现在社会名流,在上海很有些人脉
“谢谢你,杜云峰。”
林沉畹悲凉的心境,有了一丝暖意。
“我们之间还用客气吗?国内当头,我这种读书人空有一腔热血。”
杜云峰有些惭愧。
“杜云峰,你跟道笙做着不同的事,都是为国出力。”
杜云峰任《上海日报》主笔,《上海日报》是宣传爱国的报纸,杜云峰的文章文笔犀利,不畏qiáng权,呼吁呐喊。
杜云峰走后不久,意外的是汪寒雪来了,两个中学时期的好友见面,拥抱在一起。
两人并肩坐在chuáng上,汪寒雪说:“我表哥给我打电话,说你来了,你来了怎么不通知我?”
“我正想告诉你,你就来了。”
汪寒雪大学毕业后,留在上海,嫁了一个上海人。
“我表哥电话里说你家陈先生失踪了,我担心你,急忙赶来。”
“道笙参加淞沪抗战,下落不明。”
汪寒雪同qíng地问;“你来上海,两个孩子谁照顾?”
“我gān娘照顾,我实在等不下去了,寒雪。”
无期限的等待,是何等痛苦的煎熬,她如果不来上海,撑不了多久。
汪寒雪看她眼底的忧郁之色,“林沉畹,陈道笙对你和孩子那么在乎,不会有事的,我叫我先生帮你查查所有医院,陈先生如果还活着,这么久没有消息,一定是负伤了,可能送到医院治疗。”
林沉畹重又燃起希望,抓住汪寒雪的手,“谢谢你,寒雪,我现在心里一团乱麻,上海多亏有你和杜云峰,不然我真的求助无门。”
汪寒雪的公公是上海红十字协会会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