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已年届古稀,但只要她老人家在世一天,她身为倪家主宰者的地位就一天不会动摇。
毕竟倪家的老太爷过世得早,而倪亿君的父亲倪世景,对母亲大人素来是又爱又怕,更别提当年拼死娶了自己心爱的女孩进门,惹得倪老夫人拂袖一怒,此后他根本不敢再违逆母亲的任何意思。
而对倪老夫人而言,儿子这张牌早已失了经济价值,徒叹无益,但她绝对不会再错过孙儿这辈,如今孙子和孙女儿都已长大成人,该是她开出筹码的时候。
于是在家庭聚会上她宣布了条件,两个孙子中必须有一个娶或嫁的是门当户对的人家。
要再重蹈当年独生子的覆辙,休想!
这样威严的存在任谁都没有勇气去抵抗的,但是该由谁去完成这个残酷的使命呢?牺牲自己的幸福,只为了成全家族的利益。
倪亿君跟哥哥倪衡从小感qíng就很好,只要她稍有头疼脑热,倪衡肯定是第一个发现的,倪亿君知道哥哥很疼自己,为了他的幸福,她宁愿牺牲自己,也毅然决然地允诺了奶奶与封家订下的婚约。
如果生在以金钱堆砌的世家必须付出代价,那么这个代价就由她来付好了。
反正封昼是个难得的人选,毕竟他的条件完美无缺,俊逸挺拔的外表令女人怦然心动,再加上富可敌国的家世和卓越一流的才gān,要说缺点,除了有一点花心。但花心,男人嘛,尤其像他这样的富家公子哥儿,哪个婚前不风流呢?反正婚后改邪归正、守着如花美眷就行了,看在不相gān的旁人眼里都会这么说。
是啊!婚前哪个不风流?思及此,倪亿君冷笑地抿了抿唇角。
他尽管去风流好了,反正她和他又不来电,到最后这桩婚姻能不能成立还是个未知数。何况,看封公子的样子也像巴不得能够抽身吧?
「妳是怎么看待我们之间的婚约呢?」修长的手指转了转酒杯,封昼不动声色地把问题抛出来。
倪亿君清亮的眸子微微一怔。果然是个jian猾的人,但这问题对她来说无关紧要。
她莞尔一笑,叉起一片融了奶油浓香的龙虾,临放进嘴前才回答:「我不认为你真的会喜欢跟我结婚,我们都装得很辛苦。」
人生本就如戏,人人都在演,就这方面而言,成功的政客和商贾,应该算得上炉火纯青的演艺大师。而她和他,生在诡谲如云的商家,演戏的功夫早已习惯成自然。
「妳认为我是在装?甚至认为妳自己也在装?」封昼放下酒杯,转而舀了一杓香浓嫩滑的鲑鱼片到她盘子里,似乎刻意压低声音,「我记得妳喜欢这个。」他的动作自然,无端地透出一份亲昵感。
但在倪亿君还来不及有所感动前,他已恢复了原有的淡漠神qíng,黑眸微瞇,谨慎地打量起她,忽然嘴角轻扬起。「若不是我们现在有这层关系的束缚,我几乎可以毫无保留地欣赏妳的直率。」
她明白他的意思,她和他一样,对关系越深的人越是放不开。
「呵呵,直率有时可是会刺痛人的,希望我没有刺痛你。」倪亿君毫无诚意地笑了出来,不期然浮现的小酒窝让她平添几分可爱,还带着一分幸灾乐祸。
「亿君,妳谈过恋爱吗?」封昼眼神带着一抹饶富兴味地看着她。
倪亿君轻摇螓首,看到封昼别富意味的探寻目光,不自觉地抿起嘴,「你在笑话我?」
「当然没有。」封昼莞尔一笑,「我是指如果排除那种刻骨铭心的恋qíng,连云淡风轻般的纯qíng爱恋都没有吗?譬如说像单恋?妳这样的女孩子,应该很多毛头小子追求才是。」口吻俨然一派过来人。
「我有暗恋过人家,但那只是青涩的小把戏罢了。」闻言,她自嘲地说。
高压的成长环境已让她的心理跟年龄出现了严重落差,那些年少轻狂的风花雪月美则美矣,她已不再留恋。
「难得。」封昼的眼神里流露出赞许,「我以为妳的世界里应该全是单方面的被追逐,美丽的外表、富有的家世和聪慧的个xing,妳拥有人们梦想得到的一切。」
「呵呵,承蒙夸奖,如果这些真值得人追逐的话,你拥有的不会比我少。」倪亿君勉qiáng扯出一抹笑,她不以为拥有这一切就是幸福的绝对保障。
幸福,多么难能可贵的一个词汇,从来不是绝对的。他人眼中的幸福,在当事者眼里也许是不幸。
别人都说你是世界上最完美幸福、最令人羡慕的人,又有谁知道你的痛苦?别人都称赞你遇事镇定冷静,又有谁知道你其实连自己都已迷失?别人都想过你的日子,又有谁知道你竟不知是为了什么而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