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说这么多,可都是为了凤妹妹好啊!”金梅娘喝口茶润喉,定睛瞧着手上的胭脂釉梨花小碗,心里一沉。
她做姑娘时用的茶碗最好的也只是官窑粉彩的,在一般官家虽难得,可到底比不上凤娘。
凤娘这儿都是胭脂釉,豆青釉这样的珍品,更别提她有一整套的玉碗、玉杯,祖母还将自己从宫中带出来的一对浮雕玉兰花犀角杯给了她。
想到祖母的偏心,金梅娘再次庆幸自己懂得为自己打算,攀上高门作宗妇,当了堂堂正正的官夫人,若不然,柳震这门亲事肯定会落在自己头上。
想到凤娘后的下场,金梅娘忍不住心头雀跃。
在她想来,像柳震这种没爹没娘的庶子,伯府不分家还好,一旦分家,等忠毅伯一闭眼,谁还管他死活?如今分家,一个卑微的庶孙能分得多少?分明是等着凤娘迸门,靠她的陪嫁过日子呢。
在她想来,伯府里急着分家的肯定是大房和三房,就怕柳震得了有力的妻族,日后分家时侯府会替凤娘出头,倒不如趁着凤娘未进门前先分了。
金梅娘觉得自己想的没错,正高兴着,转眼瞧见凤娘身上穿着杏huáng的锦袄,底下深紫罗裙,裙边绣着层层染染的浅紫芙蓉,华美优雅,换了是她根本舍不得平日里随意穿着,这就是嫡女和庶女的差距,想想又心气不顺了,心里的小人咒骂道哼哼,你今日越得宠,成亲后就越悲惨,天与地的差别,你很快就会尝到。
她妙目一眨,不忘做作地安慰道:“唉,我知晓妹妹向来心高气傲,又十分孝顺,受了委屈也不敢向祖母哭诉,不过没关系,还有我呢,以后妹妹有困难只管来杨府找我,我能帮的一定帮。”
真是温柔体贴的好姊姊,可惜她还没活到人老成jīng,能够面不改色,现在脸上尽是掩都掩不住的幸灾乐祸。
难道她以为嫁个好人家便万事大吉,敢放心大胆地看衰嫡妹的未来?
凤娘忍不住笑了,叉起一块鸭梨吃,漫不经心地道:“看来二姊生活顺心,才有闲qíng逸致打探忠毅伯府的家务事,知道得比我还详细。其实,二姊如今是杨家妇,多关心杨家的内院才是,你小姑跟我一般大,订亲了没?还有,她两位表姊都十七、八岁了,还住在杨家吗?为何还不嫁人?”
金梅娘僵住了,秀美的容颜闪过一丝微愠,白皙的手指捏紧了瓷杯。
嫁入杨家她才知晓表小姐余英荷、牛芳泉和通房如云的存在。
有通房她能理解,家里的叔伯、哥哥都有,反正是上不了台面的东西。但余英荷和牛芳泉都老大不小了,又不是无家可归,长年住在杨家是什么思?包嬷嬷稍微提醒几句,她便明白了,原来是婆婆和祖母准备的姨娘人选。
欺人太甚!新妇未进门,就有两位姨娘备选了。
伤心地质问杨修年,杨修年非但没理,还“安慰”她别放在心上,至少要新婚一年才能抬姨娘进门,不会有rǔ杨家门风。
狗屁门风!她以为杨修年待她qíng深意重、qíng有独钟,谁知也是贪花好色的。
金梅娘之前回娘家时曾向大长公主诉苦,指望大长公主为她作主,但大长公主只是提醒她,尚未诞下嫡子之前,记得给妾室与通房喝避子汤。
长公主可以压着驸马不纳妾,可她算啥?她能吗?
金梅娘心里气不过,回杨家便开始找碴,私下讥讽余英荷和牛芳泉自甘下贱才给表哥作妾,家里穷得开不了锅,要卖女求荣。
她原想劝退这两个亲,谁知她们转身便告状,惹得杨夫人对她冷嘲热讽——“没有丫鬟作通房,哪来娇贵的侯府二小姐?贱婢之女也好意思取笑良家子作妾?”
金梅娘又羞又气,脸涨得通红。
杨夫人还道:“你玉姨娘若是良家子出身,兴许大长公主便答应将你记名成嫡女,偏生不会投胎,投到奴才肚子里。”
金梅娘这才晓得杨家曾暗示抬高她的身分,祖母竟狠心地不答应。
她打了个冷颤,感到透骨的凉。
直到这一刻,她才明白自己被大长公主厌弃了,因为假山幽会事件,祖母待她和杨修年只剩下面子qíng,她在杨家只能过好不能落魄,回娘家诉苦也没用,谁会替她出头?何况是纳妾这等小事,只要杨修年没有宠妾灭妻,娘家也不好多言。
金梅娘偷偷哭了一场,在包嬷嬷的劝说下,她很快调整好自己的心态,从此只当自己是杨家妇而非金家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