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贤兄,是我。”
柏尚贤的动作忽停,屋内只余粗重喘息声。
“你出去。”
“你早晚都是要见我的。”
“滚!”柏尚贤大吼一声。
褚莲城听着这声嘶力竭的一吼,眼泪就滚了下来。她持续朝着榻边靠近,即便那头正连枕头、被褥都扔了过来。
“幸好,你还有力气扔东西。”她撩开纱帘,看见他素白单衣下那几处被层层包裹住的伤口。
“一个终生无法再行走的皇子,与死何异!”柏尚贤重重一拍长榻,泪水顿时夺眶而出。
柏尚贤此话一出,褚莲城这才惊觉到他即便再平和,仍是个有登皇位心念的皇子。黑拓天果然比她懂得柏尚贤……
“尚贤兄可是遗憾不能回国承接大统?”她看着他如今双颊凹陷的脸孔问道。
“你素知我对皇位无野心,心中所念也是一旦登上帝位,便能让百姓过好一点的日子。只是……这事如今是再也不可能了……”他双唇颤抖地说。
“爱国益民之事,与你行动不便并无妨碍。我能替兄长想出……”
“罢了……”他看她一眼,低头露出一个极苦笑容,“如今为兄不只是废了腿,心中另一愿也势必永远成遗憾了。”
“兄长心中还有何愿?若小妹能力所及……”
“这样残缺之人,还能娶到你吗?”柏尚贤脱口说道。
她看着他激切的眼神、凌乱的发丝,先是一怔,既而红了眼眶。
她低头覆住他的手。目他牢牢地反握住,手臂上的刀伤又泌出一些血。
“我……已不是完璧,身体多病且无法生育,此生未曾想过要婚……”
“为兄亦不是完人,况且如今连两条腿都不听使唤。唯有一颗真心,祈求我一心想娶的你。”柏尚贤扬高音量,激动地看着她。
褚莲城深吸了口气,抬头缓声说道:“尚贤兄,实不相瞒。我年少时曾被下毒,五脏六腑皆已败腐,亏得我师父留下的丹药才能保命至今,可他留下的丹药已无人能再炼出。我手边丹九最多只能再保我——一或许连一年都不到……这样的将死之人,实在不宜为任何人的妻子。”
柏尚贤震惊地看着她平静得像是在说别人事qíng的脸庞,他抓着她的手,嗅声问道:“……你当真连一年都不可得吗?”
“一年已是一个很好的数字了。”
他头一低,男儿泪啪地烫到她的手背。
她心一恸,伸手抚住他的发。
“上天为何如此待我们?”他双肩不住起伏,哽咽地说。
“兄长别难过,能知道自己尚有多少时日可活,不也是好事一桩吗?如此我才会尽快地去做我想做的事。”幸好她当初想尽法子在北墨朝廷任职,至少让她的一些想法有机会实现。
“莲城……”柏尚贤拉起她的手贴在胸前。“一年也好,半年也罢,我想娶你之心不变。”
猪莲城看着他清亮的眼神,心头闷闷地抽痛着。她与柏尚贤言谈契合,若真能成亲,或可成一对佳偶。况且,她一个将死之人,能圆他一个梦,岂不善哉?
“若你真想娶我,就得先答应我一事。我舅父乃南褚伤科名医,对于筋络外伤甚有研究。曾有不良于行之人被他治疗之后,即能短暂行走。他如今在你外厅中,你得让他进来为你看诊。”
“我让他进来,你便嫁予我?”柏尚贤握住她的手不放。
“待你能够重新站起,缓步行走时,你便来提亲。”
“你当真愿意?”
“我愿意。”见他神色大喜、眼色发亮,不由得也随之双唇微扬。“但我要先收聘礼。”
“聘礼是什么?”他迫不及待地说。
“以你的水利之才,竭尽心力替北墨建好梁国渠。”因为这才是保全柏贤兄的最佳方式。
尚柏贤脸上笑容顿时敛去,沉声道:“我身为西柏国子民,若为北墨出力,即是叛国。”
“我是南褚人,可我想帮的是能助益百姓的那一国。”
“你……认为北墨……”他倒抽一口气,脸色一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