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不是顾霜在他手上,他恐怕一出来就被人捅成了筛子。而待萧彻泄了愤之后,他又会让最好的大夫救治他,让他死不了。
这厮的想法,他一直很清楚。
听着他的口气,顾霜猜出方才她在地道里所谓的谈判不过一场笑话。男人早早便生了以她为质的念头。这样想着,这男人倒也没有那么蠢。
她想回敬他一句。但腹中一直被压制的疼痛似又浮了出来。这次的疼不似初时的尖锐急促,只细密而缓长。这样的疼说不上难受,可却令她莫名生出忧恐。
顾霜沉默不语。
男子以为她无话可说,又笑了一声,这才对着萧彻道:“让你的人撤走。”用的是张御厨的声音。
萧彻毫不迟疑:“可以。但你要将人还给本王。”
男子挑了挑眉:“这是自然。这样贵重的女人,我可养不起。”
一边说着,一边挟持着顾霜慢慢向外移动。快到殿门时忽然停下,侧身对着萧彻一笑:“让屋外的弓箭手一起退下。”说着用匕首在顾霜脖子处比划了下,“除非你想看看是他们的箭快,还是我的刀快。”
萧彻眸光不定,很快击掌三次。
男子满意地咧开了嘴,这才将门踢开。
屋外月色正好,白皙柔和的光细细铺在了地上,恍若一层烟笼的轻纱。男子扫视两眼,大概规划出了路线,低头yù附耳对顾霜说些什么,左手却无意间碰到了她的脉。
心中一惊,连忙去瞧她的神色。装得倒是若无其事,还固执地瞪了他一眼。
可他离得近,已能看见她额头处细密的汗珠,又摸摸她的手心,亦是湿腻的一片。他忽地想起初劫她时,她抱着双膝坐在殿内的场景。
那时他猜出她身有不适,但却不知是这样的不适。
萧彻已跟了出来。男子看着他身后的侍卫,神色警惕:“让他们都到殿内去,把殿门关上。”
萧彻自是照做。
不过片刻,这小小的一方之地,便只剩下了他们三人。
顾霜因着疼痛,不好开口,怕声音中的柔弱会让萧彻担心。过多的微笑亦显得太造作,面上便只带出平静的神色。
萧彻的目光一直未离开顾霜脖子上的匕首。见男子还未有离开的迹象,淡淡道:“你还有何要求?”
男子故作思考了片刻,渐渐将顾霜的手松开。
“我在想,若是我一将她放了,会有多少箭突然刺穿我的身体?”
“他们已经退下了。”
男子看了眼屋顶,笑道:“你是说藏在那上面的?”转瞬笑意冻结在眼底,“你让他们都下来,进到殿里。”
眼前的男子熟悉他一切的布局,如同战场上的多次相见。
萧彻眼底划过一道幽光,但依旧照做。
大丈夫能屈能伸。今日之耻,他来日必定奉还。
男子这才低低笑了一声,贴着顾霜的耳朵用他自己的声音轻轻道:“乖,我们还会再见的。”
他的语气很是邪魅乖戾,顾霜下意识地皱眉。
手上的束缚突然消失,顾霜知道他要逃了,心下一松,忍着腹痛yù朝萧彻那里走去。男人的手却不知怎得忽然出现在她的面前。
他捂住了她的嘴,硬塞入一粒丸药。
顾霜被这陡生的变故一惊,未能反应过来,咳嗽着将其咽了下去。
萧彻神色大变,几步走到她的面前。一边粗略地替她把脉,一边对已上了屋顶将要离开的男子怒吼:“你给她吃了什么?”
男子的声音在微风中模模糊糊地传来,好像还带着轻笑:“当然是毒。药。还是让人死得很快的毒。药。”
萧彻面色发白,将顾霜一把抱起,对着从殿内蜂拥而出的侍卫又是一声怒吼:“还不快去追!”
顾霜听着他急促的心跳声,却觉腹中的疼痛似有减缓的趋势。
得了力气与他说话,不想他难过:“我没事的。”甫一说出口又觉这安慰很是无力。
萧彻已带着她飞奔赶往太医院,闻言低头朝她一笑。可神qíng分明是紧绷的,连着声音也有轻微的颤抖:“我知道。”
两人就此不再说话。许是明白无论说甚,都不如来个太医把脉更为合适。
顾霜侧躺在萧彻的怀里,对着他的胸膛,看不到天上的圆月。
钦天监说,今年中秋十五的月亮,要比往年要圆得早一些。但民间又说,十五的月亮十六圆。不知道明天的月亮会圆成什么样子,是不是像她儿时所期盼的那般圆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