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物皆白。她的花廊被一夜的飞雪覆盖,只有支撑的木头还保留着原来的浅棕色。顾霜抱着手炉,踏出了第一步。
她听到了吱呀的踩雪声。声音带来了兴趣,她一步一步慢慢走着,走进了这个浩大无垠的世界。
萧彻已离开一月有余。初时每隔三日必有一封家信,眼下军务繁忙,半月才得一封。前几日的信里,萧彻告诉她,边关之危暂解,但边城仍未收复,归期未定。
其实只要他安好,回来得晚些也没有什么。可她没有将这句话写在信中,只提了府中的琐事,家常而已。
冬日的风不比chūn日,最是冷冽,chuī过脸颊时,恍若刀割一般。走了片刻,顾霜见有风起之势,停了停,稍作休息,准备回屋用早膳。
胎动如期而至。顾霜伸出一只手,放在自己的小腹上,面上带着柔和的笑。
沈昙恰好经过此处,见着她,行礼道:“奴婢拜见王妃。”
顾霜笑道:“医女太客气了。”语气有些感激,“若非医女施以援手,南泽恐怕xing命不保。”伤南泽的兵刃上淬了毒。
沈昙想起什么,眼中闪过一丝羞恼:“救人是奴婢的祖训,不敢不遵的。”见顾霜心qíng尚好,忽地收起了小女儿之态,眉心轻蹙,十分正经,“奴婢虽不知南泽受伤的经过,但光看对方所下之毒,便知他们的狠厉凶烈。奴婢知晓王妃做事进退得宜,但王爷当初既遣了奴婢过来,受人之托忠人之事,奴婢还望王妃三思后行,切勿以身涉险。”
顾霜知道萧彻和她曾就沈易一事达成过共识,应当明白了什么。谢过她的好意,转身朝摘星阁走去。
不由低叹口气。若是可以,她定不会以身涉险。只是眼下,韩縢似乎比她想象中还要擅长等待。
一月过去,也未见国公府有何动静。她甚至疑心,他们已进入地道拿了东西。可派人进宫查探,发现地道并未开启。
驿站的假顾染亦是一切正常。倒是谢洺,北渚遵从了娘亲的吩咐,故作无意地给他透露了假顾染的端倪。如今他防假顾染正如防贼一般。
顾霜揉揉眉心,露出些许苦笑。她本意是借着风景舒畅一下心qíng,熟料却又想了这样多的事。
心中隐忧更盛。韩縢的等待定有原因。宫中地道若启,必定会惊动三宫主人。萧琉年纪小,韩悠虽有太后的身份,更是韩縢的女儿……那么就是太皇太后了。韩縢是在顾忌她吗?
顾霜皱皱眉。她只知韩国公和太皇太后是亲兄妹,至于他们感qíng如何,那就是私事了。但若韩縢真的顾忌韩素,他下一步的动作可会针对寿康宫?
孙喆正捧着一壶热酒,穿过连廊向书房走去。不期然遇见了一个人。老仆的脸上露出惊喜,yù开口唤人,却被他投过来的冰冷目光冻住。然后才注意到他下巴处的胡渣和眼下的青色。
孙喆将头垂下,仍旧低声开口:“公子您回来了。”
韩旷扫了一眼他手中的酒壶,不发一言,淡淡越过他便朝书房走去。
孙喆有些心慌,忙疾步跟在后面,想劝说几句,张了张口没有说出来。面色难得带了丝哀伤。
韩縢抬头见推门而入的人是韩旷时,只挑了挑眉,未有过多的惊讶之色。见孙喆捧着东西不知该前该后,轻笑一声:“孙管事今日是怎么了,慌里慌张的。将东西放下,出去吧。”
孙喆从笑语中听出了斥责,忙将酒壶放下,诺诺退了出去。
屋内只得父子二人。
韩縢没有理会他,自顾自地摇了摇酒壶,给自己斟了一杯酒。韩旷亦是不说话。两人仿佛较上了劲,玩着孩童间最幼稚不过的游戏。
酒香随着温暖慢慢散开,书房较为幽闭,甘冽的酒气便丝丝缕缕浸满了房间。这香味韩旷很熟悉,他在遂城喝了几天几夜,恐怕心肝脾脏里全是这个味道。
所以,他何曾有过真正的秘密。他有的,只是隐瞒和欺骗。
韩旷一动不动地盯着面前正襟危坐,怡然小酌的男人,只觉满目的陌生与疏远。
☆、不识庐山真面目(2)
终是韩旷率先开口。恰似他在这场棋局里的位置。
“地道里的东西是什么?”
韩縢放下酒杯:“对你很重要的东西。”
韩旷嘲讽一笑:“你这是在帮我讨别人的欢心吗?”
韩縢没有生气,一双黝黑的眸子也不看他,目光落在酒杯上,波澜不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