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霜向上挪了挪,笑着抵着了他的鼻尖,桃花眼里浮着浅浅的绯色:“恩,谁叫我是顾霜呢?”
良久,萧彻忽然低声问道:“夫人可喜欢北方?”
马车里的坐垫柔软gān净,四壁光洁,金huáng的日光从车两侧的小窗里透了进来。面前的梨花木小桌上摆着端砚湖笔,宣纸徽墨。路途仍旧漫长,却不再颠簸。
顾染执笔,蘸上一尖浓郁的墨汁。正yù下笔,眉心忽然一跳,浓墨抓住时机,“啪嗒”一声自笔尖落下,在纸上渐渐凝成一个黑点。
顾染眼睫轻眨。耳边似是传来了谁的声音。
“选择在左相手里……但愿你能做出令两国都满意的选择。”耶律猛的声音里有股无言的张狂。
她眉梢微皱。
突然,安静的殿内有了细微的响动。顾染淡淡看着耶律猛。
耶律猛想了想,亦是淡淡的语气:“耶律俈,出来。”
很快,一个约只有十岁的孩子从角落慢吞吞地走了出来。那孩子的五官与耶律猛很像,尤其是那双湛蓝色的眼睛。
这让顾染想到了他的两位兄长,他们皆是随了母亲的长相。
男孩像是知道闯了祸,却没有拉下面子,当着外人讨饶的意思,微低着头平静道:“父汗。”
耶律猛扫了一眼顾染,见她收走了打量的目光,方才慢慢道:“你在这里做什么?”
男孩的语气尚算恭敬:“儿臣听说,南国的左相,是天下间唯一的女宰相,便就想看看她是什么样子。”
耶律猛语气不明:“那现在看到了,可以走了?”
男孩安然无恙地离开。顾染倒没心思和一个小男孩计较。只是,她竟从不知晓,大赫还有一位皇子。
顾染似笑非笑地看着耶律猛:“看来克索汗最擅长藏人。”
耶律猛却收了笑意,神色板正地看着她:“因为本汗赔不起。”
顾染一愣。
耶律猛又说了些什么,她难得地记不清了。唯有一句,终日缠绕在她的耳边,挥不去抹不掉,只能生生记起。
“很快你们都会知道,耶律俈,将是本汗身下王座的唯一继承者——他会成为,大赫的汗。”
☆、不识庐山真面目(11)
太和殿。
萧彻自回京后,便未在百官面前现身过。但他一向冷肃威严,纵是多日未见,也没有人敢来询问他曾去往何处,做过什么。
或许也是因为没有人在意。他们需要的只是一位杀伐果断的摄政王。
唯有赵廷尉,在不经意间与萧彻的眼神对上时,朝他微微一笑。
众臣对大赫的求和大多心持怀疑,但萧彻既已收复失城,大赫也已退兵至乌澪江外,条约的签订便势在必行了。
宋太尉突然走了出来,朝萧琉恭敬地一礼:“陛下,臣有一惑。”
萧琉眉梢微挑,声音却很平稳:“说。”
“若大赫再次来犯,凤新又当如何?”顿了顿,“大赫的多次失信,已经展现了他们的láng子野心,难道凤新要继续养虎为患吗?!”
众臣哗然。
萧琉看着宋太尉:“所以卿的意思是?”
“北伐大赫,斩糙除根,永绝后患。”
卫绍当下走出行列,行礼直谏道:“启禀陛下,大赫国内农商不济,唯一qiáng盛之处便是军事。依凤新眼下之力,北伐只会两败俱伤。螳螂捕蝉,huáng雀在后,此乃动摇国本之事,望陛下三思!”
宋瞻冷笑一声:“卫将军是多虑了吧。如今天下qiáng国只得凤新大赫与南国,而南国又向来与凤新jiāo好,如何会去做那huáng雀?”
兵部尚书孟真亦来凑热闹:“但南国与凤新的联军事宜迟迟没能定下,一切还未成定局。”
宋瞻身为太尉,名义上执掌兵部,孟真是他的人。
卫绍听这两人一唱一和,却是想将脏水泼到南国上,忿忿道:“孟大人好说法。这是凤新和大赫的恩怨,何须牵连到南国。”
宋瞻见卫绍生气,笑容倒不如方才冷冽:“卫将军言重了。摄政王妃可是南国左相之女,孟大人怎么针对南国呢?”
点到自己的头上,萧彻却只是淡淡抬了抬眼皮,没有要说话的意思。
知晓说不过宋瞻的嘴皮子,卫绍收起恼怒,以免给萧彻招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