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彻面色很是难看,韩縢却只觉有趣与快意:“所以,事实就是——‘无眠’被你的好皇兄命人收集了起来,然后融进檀木,再包了一层樟木,做成了一座亭子,最后打着修缮王府的名号,放在了你府中的后花园中。”
萧彻只觉从头到尾,满目冰凉。
可韩縢还没有停止:“他从一开始就知道一切,可他没有阻止。因为他生来体弱,本就命不多矣。但他真是聪明,竟能想着将此事嫁祸给自己的亲弟弟,从而为自己的太子铺出一条路。”
萧琉眼中满是震惊,泪意忽地蹿涌,被他生生压下。
“按理,他驾崩以后,便会有御史立刻弹劾你……一切都刚刚好,他甚至连你与南疆国主的信件都准备了。只是这一切,被你的母后拦住了。唯一美中不足的是,她不知道那座‘亭子’究竟是哪座。后来又担心我利用此事,便将消息透露给了韩悠,在你后花园放了一把大火。可惜,还是没能烧掉,只好亲自出面,告知叶木一切,让她再放最后一把火。”
萧彻木木听着,木木立着。世上寒冬无数,以前有,将来有,他却有些捱不过眼下这个。
他一生热血豪qíng,还从未体会过这样冰冷入骨的滋味。
在那一瞬间,他恨不得万物都去死,都僵硬,都封埋,都被时间烧成一gān二净的灰。
人总是被最亲的人伤害。人总是只被最亲的人伤害。
“萧彻,你不觉得自己就是一场笑话吗?你以为这是兄弟qíng深,以为努力追寻的是真相,实际上,只是残忍。”
敬仰的兄长,原来只是想要他的命。这对萧彻而言,何尝不是残忍;
韩素因此知晓了萧律对萧彻的杀心,两者必须选一,对她而言,何尝不是残忍;
韩悠爱慕萧彻,亦不可能看着他去死,是以默认萧律的死亡。这对年幼失父的萧琉而言,又何尝不是残忍?
寿康宫很安静,安静到仿佛无人居住。
这是一场彻头彻尾的荒凉。
☆、长相思兮长相忆(正文完结)
整座大安都在落雪。纷纷扬扬,携着与生俱来的纯洁gān净。
顾霜从萧彻的身侧走到他的面前,轻声地一遍遍道:“对不起,对不起……”她以为他知道了。看来暗卫磨合得没有她想象中的好。
萧彻朝她笑得很温柔,将悲伤统统收敛,他怎么可以在她面前脆弱。
“无事。”见顾霜不信,将声音放大了一些,温柔却未变,“有夫人在身边,就无事。”
韩悠面色一白,将头埋得很低。从头至尾她一句话都未说。她向来都在这样不上不下的位置,看似每句话都有分量,真正愿意听的却没有几人。
顾霜面上担忧终于散去一些。
“剩下的,jiāo给我吧。”她的语气不重,却很笃定。
萧彻挑眉:“当然。”
顾霜笑了笑,转身看着韩縢,一字一句道:“三十一年前,你从遂城带回了一个孩子,让他在宫中暂住了一段时间,然后,将他带到了国公府,给了他新的身份。那个孩子,就是曾经的国公府世子,韩旷。”
韩悠似是听懂,惊诧地抬起了头,看着韩縢:“父亲,她的话是什么意思?”
韩縢似是有些疲惫,没有理她,亦没有理会顾霜。仿佛只是一个局外人。
顾霜淡淡看着太皇太后:“但这不是桂嬷嬷死去的原因。若韩旷只是韩国公府的私生子,没有必要将当年照顾过他的宫女除得一gān二净。事实上,他与凤新一分关系也没有。”
她又将目光落在韩悠身上,似是替她解惑:“韩旷的真名应当是耶律皓,大赫克索汗耶律猛的儿子。”
韩悠不可置信地站了起来:“这怎么可能?耶律皓曾多次带兵攻打凤新……那时哥哥应在各国游历,怎么可能会是他?”
“韩旷是耶律皓,但他确实没有带兵攻打过凤新。带兵的那位,是耶律佑。”
韩悠被她绕晕,十分不解:“耶律佑?和他又有什么关系?”
“事qíng要从三十一年前讲起。”
“韩縢将韩旷从遂城带走时——准确一点是偷走——韩旷已有五岁,对周遭的一切,尤其是对母亲,有着很深的印象。所以他向南疆拿了一味药,唤作‘鹿箭’,可以消去人的记忆。也是在这时,他得知了南疆和曲苏的恩怨。然后就是长大。我想他应在无意间得知自己并非韩国公亲子,便主动请辞世子之位。母后知道内qíng,权衡之下,自然是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