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是今年改由我去?”
季君豪握住妻子的手,但见她摇摇头,“儿子不会允的,没人能改变他的想法,也阻止不了。”
高虹反而没有接话,孙子心口上有个结不了痂的伤,没有完成爷爷的遗愿,他每一年都得跟自己的生命挑战,她的心,也不由得隐隐抽痛起来。
就在季维澧在议事堂与管事、帐房商议药庄营运分工的相关事宜时,康沐芸也忙着跟那本砖块书战斗,好在还有季晶晶这个好小姑,不厌其烦的重复教她认识每一个字,甚至替她抱不平。
“哥真狠,你不识字耶,还拿这本药书让你读。”
“他是瞧得起我嘛,认为我有潜力,而且,既然身为药庄的少主夫人,药书总该瞧几眼。”
说是很乐观啦,但这本书密密麻麻的,真的好难,有些字,她看了再多遍,写了再多次,还是头昏昏、脑胀胀,翻了几页后,就算再相见,它还是不认得她,唉……
此刻,她紧紧握着毛笔,聚jīng会神的低头,一笔一画,依样画葫芦,却不成葫芦。
老天爷,季晶晶坐在一旁,忍不住拧眉,白纸上出现的是一个又一个的鬼画符,墨汁还晕染开来,简直惨不忍睹,于是她好心建议,“还是咱们换一本字数比较简单的医书?”
康沐芸摇头,“不行,这可是我跟你哥要来的第一件事,做不好,日后怎么做第二件、第三件?”她买针毛笔搁在砚台上,微笑看着季晶晶,“再继续教吧,我会努力学的。”
真有毅力!但医书很深、字又繁复,但瞧嫂子目光熠熠,季晶晶点点头,伸出手,指着书籍的一段,“你听好,就这里——”她一字一字的念出李时珍《本糙纲目》中的一小段,“百糙中,惟此不顾冰雪,最先chūn也。”
康沐芸点点头,一字一字跟着念,念完季晶晶再教写,但对她而言,有几个字不太简单,她念了又念,要记得已经很困难了,没想到后面一段更难。
季晶晶指着书,再教下去——
晋代郭璞中的《款冬赞》亦曰,“chuī万不同,阳煦yīn蒸。款冬之生,擢颖坚冰。物体所安,焉知涣凝。”
康沐芸嘴角抽搐,硬着头皮跟着念,念一字,忘三字。
半个时辰后,总算会了五分,季晶晶也觉得这是种酷刑了,好动的她教到都快睡着了。
但接下来是《楚辞》的九怀,株照上写的,“悲哉于嗟兮,心内切磋。款冬而生兮,凋彼叶柯。瓦砾进宝兮,捐弃隋和。铅刀厉御兮,顿弃太阿。”
这这这——康沐芸舌头都快打结了,也吐不出三个字来,她瞪着这些字,耳朵听着季晶晶边打呵欠又再念一遍。
是在念经吧!一样很难啊,抑扬顿挫、高低起伏,她听得头皮发麻,一颗心是直直落,真不知道有没有人因为学字而发疯的!
她念不出来,毛笔左撇、右捺也写不出来,呻吟而出,她快要投降了啦!
“老天爷,这些到底能做什么啊?!”
“做什么?款冬能做的可多了,润肺止咳、祛痰平喘、治疑难杂症,是上等而稀有的药糙啊。”季晶晶不知道她的呻吟是哀号,还好心的替她解释。
康沐芸愣了一愣,噗哧笑了出来。
“嫂子笑什么?”季晶晶真的很佩服她耶,她都快睡着了,嫂子的jīng神还这么好。
康沐芸笑看着趴在盯紧上的季晶晶,突然又觉jīng神百倍了,“没什么,只是,读这么多有关款冬的记载,有没有可以,我也跟你哥去采款冬?”
季晶晶倏地瞪大了眼,抬头坐正了,“不可能的,我练了轻功,就是想去帮忙的,但哥说太危险了,款冬是雪地里开花,人只要一不小心就会滑倒受伤,还会伤了花朵呢。”
“雪地里开花?”
“是啊,十一月过后,款冬的花蕾及叶子才能成药,而且huáng色花苞是生于冰下的,开花时,会冲破冰雪,所以古人称为‘雪中出花’。”
光听就好美,季晶晶好奇的就在书本里翻,果真翻到了款冬的图,只是可惜是墨迹,且略微斑驳,但光想像皓皓白雪中一片huáng澄澄的花海,美极了!
但要得到愈珍贵、愈美丽的东西就要付出更大的代价吧,康沐芸心有所感的看着季晶晶,“采款冬除了危险外,可能会无功而返,爹、娘、奶奶都反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