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午后,我陪着浅儿在亭子里坐了大半日,她都没有醒来过,她真的很会睡。
浅儿一日一日在长大,以她的长相和家世,上她家提亲的人愈来愈多,我倒是一点都不焦急,因为那些人一旦深入了解浅儿后,都不愿娶她了。浅儿的好,只有我一人知道。
我自信满满地等待浅儿成为嫁不出的老闺女,届时我武功练好了便不再怕萧子云对她不利了,届时我便能理直气壮地接手嫁不出的浅儿。
但是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那是一个宁静的夜,蝉在树头叫着知了,我忽然十分想念浅儿,便去王府寻她看星星。
我们在屋顶听到了她爹准备把她许配给武状元之事,浅儿并无过多反应,她言嫁谁不是嫁,武状元挺好。我怒火攻心,气冲冲走了。
蝉还在树头叫着知了,我却什么都不知了。于是一怒之下,我在每棵树之间飞奔抓蝉,一抓一个,捏死了掷于地上。
望着满地的蝉尸,我莫名地快感,有了快感我就喊,我仰天长啸,我觉得世间一点都不美妙。
我啸得正得心应手,忽地传来一阵娇笑,随着那娇笑,萧子云缓缓从树上飘落,她道:“你看看你,比我好到哪里去?知道了杀戮的快意,你接下来便我yù罢不能的。”
我这才发现我竟杀了如此多的无辜小生命,我有罪。
浅儿新婚之夜我试图去抢亲,我把一切计划得天衣无fèng,并且立下了不成功便成仁的毒誓。我觉得如果不成功,我至少享有悲壮。
只是浅儿拜堂时,我见着了萧子云,我尚未出手便输了。
我心一横想说拼了,剑尚未抽出便被师父打晕了拖走。我醒来时默默流泪,为我不被世人理解的爱。
师父把我软禁在一个石室里,他每日来为我送一次饭,我很是不满,我总也吃不饱。
最终我寻得一次机会逃了出去,我去寻浅儿,我跟她说我要带她走,她却不回应我,我快要发火之际才想起我点了她的xué。
我替她解了xué,却没能接住她,眼睁睁望着她倒入了别人的怀里。
我让她选择,她却含qíng脉脉与范天涵对望,我心里烧起熊熊烈火,恨不得把他撕碎。我出手yù伤他,却误伤了浅儿,望着浅儿软软地晕厥,我只觉自己万恶不赦。
就这么放手了罢,给不了她幸福便成全她的幸福,如此我也算上是悲壮得很委婉。
萧子云还在我面前立着,我却已经追忆完我的似水年华。
她言她要与我一起协力拆散浅儿与范天涵,我并不想与她为伍。但与她为伍我似乎能为浅儿做些什么,于是我应承了,我要默默地保护浅儿,成为那种内心qiáng大却不计较回报的人,我一想到就觉得自己很伟大,就连与萧子云假装相爱也没那么难以忍受了。
我常常在想,作为一名大侠,我的脑子似乎简单了点,不够百转千回。但自从与萧子云一起,我又常常在想,作为一个魔女,萧子云的脑子更是稻糙做的,真是枉费上天给了她一颗恶毒的心。
萧子云跟着我风餐露宿,一饿肚子或睡不好觉便想法子折腾我,竟也能全然忘了当初是她死皮赖脸要跟着我,死皮赖脸要我与她一起棒打鸳鸯。
像昨日,萧子云抓了一条水蛇放我包裹里,我去掏gān粮时被那水蛇咬了一口,滴了几点血在gān粮上,她很是高兴,但不久之后又哭丧着脸,因为她饿了想吃gān粮,但又觉得那些gān粮既被蛇爬过又有血迹,她觉得恶心。于是她怒气冲冲地跑去打猎,拧了一只兔子的脑袋,烤兔ròu吃时她又把自己的头发给烧了。
我有时也会问她,为何对范天涵如此执着。她言她自幼便认定他是她未来的夫婿,如今拱手她人,她心有不甘。
我又问她,若是最后她都拥有不了范天涵的爱呢?她言那么便毁了他爱的人,大家一拍两散,你害我爱不到我爱的人,我也害你爱不到你爱的人,公平。
不知为何,我竟欣赏她的决绝。
夜黑发qíng夜,风高思chūn天。
有日我发现我打猎时心里惦记着把猎物送去给萧子云拧掉脖子,我竟……欢喜上萧子云了。
我仔细回忆了前因后果,主要是我这人有个毛病,容易入戏。以前与浅儿去听说书看折子戏时,我总是特别入戏,我一会儿会心一笑,一会儿义愤填膺,一会儿伤心yù绝。往往一场戏下来,我都十分之疲倦,人生跌宕起伏了好几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