脚下一绊,她似乎没有看清脚下的路,一块不大不小的石头崴了她的脚,身往前冲,凭着本能向身侧一抓,一只微凉的手扶上了她的肩,阻她yù倒的架势,一勾一揽,把人钉在原地。
姜檀心顺势瞧去,此人明眸剪水,长眉琼鼻,面若桃花缀霞,唇似桂雨凝脂,明明堪为女容惊艳,却有着一副男人的骨架,月白长衫风姿绰约,领口处绣有银白的水莲,娉婷婀娜,jīng巧绣工。
他的眸中笑,是一抹不着痕迹的淡雅,不似清风流水,不是笔墨丹青,而是一种非常疏离的淡薄,比起戚无邪的寡qíng的凉薄,他这样的笑,更是一种历经沧桑,沥gān愁痛的淡泊致远。
不着痕迹松开了手,他展开手里的折扇,挡在了鼻下,轻扇了两下才缓缓开口:“姜檀心……我知道你现在满腹疑惑,我容你问三个问题,多则不答,你可想清楚再问罢”
扇面也绣着并蒂莲花,这是姜檀心这一眼望去,这莲画得有些诡异,倒同qíng花孽海里的qíng花有几分相像。
她秀美一颦,抬眸清清冷冷望进他淡漠无物的眼里,丝毫找不出一丝薄弱的破绽,她只得甩着第一个问题,先试试深浅。
“你是谁?为何我会在这?”
哦了一声,他靡音婉转,语调上扬,浅笑一声后道:“忘了介绍,在下闻香楼酉苏,知道我真名的不多,他们大多唤我女公子,至于你为什么在这儿嘛,难道不该问你自己么?你是如何得到那一封接头的信件,和那块写有‘柒’的木牌,又怎么凭着一点点线索,寻到闻香楼来的,这当中的林林总总,你怕是比我要清楚吧”
心下一惊,女公子的名号她如何不曾听过,闻香楼的东家,那个制香绝手。
除了商海翘楚,经营京城第一商楼外,他还有妙手公子,擅毒天下的四海名声——他的毒很奇特,不是药丸也不是汤剂,而是沁入芳香,味色各异的香料,袖袍扬手间,但凡是活人能喘气的地儿,就没有人能逃得过他的夺命之毒。
又因为他貌比女颜,yīn柔绝色,饶是女子也鲜有与其比肩者。姿容冠绝,用毒yīn狠,故有人送“女公子”之称,恰如其分,妥帖之极。
收起打量的心思,她眉头颦得愈紧:“我是嗅着和谈金上的香味寻上闻香楼的,你……同马嵩是何关系?”
藏折扇后的嘴唇翕动,无声一笑,他伸出一个手指在她的跟前晃了一晃:“方才已问去两个了,这是最后一个了”
他有一个怪癖,说话时候一定要用折扇挡着嘴唇,否则便是bī死他,也绝开不了口,就这么一道折扇之屏,像一座千金大山,压在了姜檀心的心头,他太过藏匿狡诈,面上的淡泊如水,这水怕是弱水!沉下一切,不浮一丝涟漪。
“确实有个人把huáng金在我那放了三日,那接头凭据,这赌筹也是事先备下,还有,我也早知道有人会寻上门来,且非常确定,来得这个人一定就是你,姜檀心。”
“那人是谁?”姜檀心追问。
无奈一挑眉,眸色流转:“抱歉,三个问题我已答完,这个人是谁不能告诉你了”
心下一恨,并不松口:“第三个问题你回答的如此模凌两可,我问马嵩与你是何关系,你却说了一堆无关紧要的”
“也罢,我便破例再说一句,我与马嵩并无关系”
他轻悠悠的一句,像羽毛一般浑无力道,可到了姜檀心那里,却如鲠在喉,如石压胸。
扭过脸,再问也问不出什么东西,姜檀心索xing不再纠缠,挑了一处座儿,她背身而坐,一言不发——他既万分肯定她会步入圈套,那必定有他的图谋,马嵩与他无甚关系?想来那个漆盒该是被人动了手脚的。
“明日便要一场生死赌局,你可胆颤害怕?”
“呵,酉苏公子资财万贯,金银不愁,想不到终究是寂寞可悲的,竟用这样的消遣打发时间?亡命之徒何其多,偏偏寻上我姜檀心,布局谋划,滴水不漏,当真用心良苦,这般费尽心机,只为让我来洒下一腔头颅热血,餍足一颗饥肠辘辘的寂寥之心?”
他眸色深深,面色笑意不在,任由隐藏在深处的寡淡之意大盛,他一字一顿的道:“伶牙俐齿,难为他竟喜欢……”
男子似莲,即便丛生,也掩盖不住那一笔淡漠的孤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