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檀心顿了顿,笑意勾唇:“怕就怕,朝廷已是看中宣慰使大人的家产家业,听叶公子所言,土司辖区光林场便有七十二处,煤矿两处,铁矿山一座,我若是戚无邪,也不会放过这嘴边的肥ròu”
叶骄阳越听眉头蹙得越深,他承认她说得都对,朝廷yù对陇西用兵,除了走凉州道,并无他法,与其到那时被兵马qiáng行剿灭,还不如服从改土归流的命令,至少还有一份丰厚的补偿。
这是他心头妥协的声音,可声音细弱,一出声便被否决了。
他犹豫片刻,拖长了声音,试探问道:“那依齐姑娘意思,我又当如何呢?”
姜檀心眸色霍霍,满是坚定:“一个字,争!”
叶空在一边听得认真,初生牛犊不怕虎,他从觉得父亲太过畏惧,不由直言开口:“对,我们得抗争,三百年来,叶家虎踞一方,连土成片,土司虽不比藩王,但有自己的土法、有自己的衙门,兵、刑、民、财都有自家做主,咱们还有几千兵马,一旦妥协,祖宗的基业可就毁之一旦了”
叶骄阳轻斥道:“小儿轻狂!争便要与同朝廷作对,以卵击石,我们绝没有好果子吃。”
姜檀心缓缓开口,句落成章,条理清晰:“不,争并非抗争,迂回之路也可谓是争,可听过‘兔死狗烹,鸟尽弓藏’之言?如果西陲战事不休,朝廷又怎舍得除去这么一直自给自足的jīng锐部队?”
叶骄阳大有茅塞顿开,恍然开朗的神色,他瞪大了眼睛,喃喃道:“你的意思是……”
点了点头,姜檀心轻笑一声:“是,四面战歌起,雍左关外有西戎人,也有北寒老毛子,无论是谁骚扰边境,给朝廷吃颗老鼠屎,小女子担保,您这土司之位仍是坚不可摧的”
“哈哈,甚好甚好,我竟忘了土司的老本行啦!”
“不过……我还有一言”
“快,快请说来一听”
姜檀心将腹中之稿拎出三个词儿来,字字珠玑:“生于忧患,死于安乐,虽有暂时脱困之法,但并非长久之计,所以宣慰使大人一定要抓好三件事:外jiāo、军训、经济。小女子妄言一句,真到了九州烽火时,三王土司也好,天子朝廷也罢,谁的腕儿硬,谁就有逐鹿九州的资格……”
她余光一片,看了看叶骄阳渐渐yīn沉的脸色,他的眸中有贪婪的光芒,姜檀心并不觉可耻,男儿何不带吴勾,夺取关山五十州,志向热血,心有江山,谁都有做梦的权力,可只有勇气跨出那一步,才是真正的枭雄之路。
久久沉默不语的算盘二爷开了口,他为人jīng明,有cao持账务,故人送外号算盘二爷。
懒懒抬眸盯着姜檀心瞧了半饷,他一撩下摆,架起了脚,拉着低沉声音道:“乍一听觉得姑娘说得甚有道理,可细一想,不觉纸上兵法,未免太坐而论道了吧?外jiāo、军训、经济、治理一个国家尚且如此,如此空泛之言,我等又如何可办?”
这话叶空不爱听了,他帮姜檀心顶上了一句:“二叔此言差矣,齐姑娘一介女流,有此等见识以为难得,她既为我等道明方向,难不成还要告诉我们如何去做么?土司衙门不尽是怂包软蛋,全靠女人肃清路上荆棘?”
算盘老二脸色一变,恨恨咽下了嘴里的话。
姜檀心笑了笑,拍了拍叶空的肩头,拿捏着十足信心,自有一派风流天成,气自华然:“小女子为客,方才一番妄言已是万分唐突,窃不敢再过僭越……名不正言不顺,即便小女子腹中有计,怕也只是刍荛之言,入不了几位当家的耳”
这话说得其实明白,算盘二爷冷哼一声,扭过头去,叶骄阳看她的眼眸暗下三分,倒是心机不深的叶空兴奋追问:“有何计策,快说来听听!”
“空儿……”一直沉默的叶夫人开了口,她虽为妇人,也听出了这位姑娘言中之意,她扫了扫夫君的脸色,暗自一叹。
姜檀心并不觉得叶骄阳能一下子松口,于是她福了福身道:“不打扰大人商论要事,暂且告退”
叶骄阳并不拦阻她,待她出了门,步子走远,才沉沉抒了口气道:“此女子腹有良策心有经纬,可终究不是池中之物,她要得恐怕不是金银啊”
叶夫人沉吟片刻方道:“不要金银,是不是要当官儿?要不给她一个百户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