宦妻,本座跪了_作者:糖元炖肉(483)

  马儿刚过拐子林,速度稍减,见瞅着人要消失在视野中了,后头紧追不舍的暗卫搭弓she箭,嗖嗖两支破风而去!

  东方宪从马背上翻下,滚进了糙丛之中,他的小腿和后背各中了一箭,可除了能感受到滚烫鲜血不断溢出外,并没有其它的痛觉。

  伏在地上,等着暗卫铁剂疾风离去,他只觉头昏目眩,身坠云端。

  一点点踉跄地爬起,拖着腿,向着高过膝的糙丛深处摸索……

  日晕在头顶炙烤,视线模糊,像被拉伸地皱皮画,忽远忽近,忽明忽暗。耳边充斥着稚嫩孩童的欢笑声,笑如银铃,清脆悦耳。

  挡路的杂糙渐渐松散,他仿佛走到了一处废弃的宅院。

  青石墙白粉剥落,绿色的藤蔓爬满了墙垣断壁,倚门歪歪斜斜的倒在一边,由着chūn日微风拂来,吱呀吱呀唱着怀旧的戏词——

  “你穿凤冠霞衣,我将眉目掩去,大红的幔布扯开了一出折子戏,青梅绕竹马,泥巴捏空城,许诺今生一段婚”

  “过家家,拉钩钩,亭亭长成娶过门,红绸布,痴泥鸳,执手白头枕未央”

  ……

  东方宪嘴唇翕动,额头沁满了细密的汗水,他拖着受伤的腿,一步一步寻着童谣闯进了宅院之中。

  顽童绕着院落嗤笑着奔跑,她们撒着手里的花瓣,朝着中间的“新郎官”讨要喜糖。

  一块红色手帕蒙在头上,小女娃笑容甜甜,毫无羞涩的一口亲在男孩的脸上,她伸出ròuròu的小手,握上了男孩的手心,糯音甜美:“我是你的新娘,等我长大之后,我会变得更高,更漂亮”

  ……

  东方宪喉头滑动,战栗的身体如风中落叶,无处依附,无处寄存。

  儿时的记忆倾泻而出,也是一个毒辣的日头,泥巴地上是他捡起了脏得黑乎乎的红色丝绢,盖在了小师妹的脑袋上。

  他赤luǒ着瘦瘦的上身,皮肤上都是在泥潭里打滚后的伤痕淤青,他笑着擦去了小檀心面颊边的泪水,忍着嘴角边的淤青,扯出了一个大大的笑容:“师妹,我打跑了所有人,我可以娶你过门了……”

  风chuī动了红盖头,他和她泪眼朦胧,却得以望见对方。

  一别经年,恍若两生。

  一切终究化作覆灭而来的黑暗,席卷了他所有的只觉。

  “咚”得一声,东方宪仰面栽倒,震动了边上垂柳。

  其上飘落下的轻柔柳絮,好似他永眠的美梦,裹挟着儿时飞散纷乱的幻境,绕了他一脸一身。

  但愿沉睡不醒,与心同寂。

  *

  一人睡去,一人方醒。

  姜檀心被颠簸的马车震醒,只觉得浑身乏困,四肢都跟散了架似的,但比起喝过汤药后的疲软无力,这种不能自己的感觉出乎意料的消失了。

  她支撑着从躺坐上起来,摇了摇昏沉的脑袋,一点点找回了清明的神智。

  看向马车里的小太监,姜檀心看了他的侧脸,终于认出了他,感怀无声一笑,她轻轻唤了他声:“三师哥……”

  郝无能正捣着手里的药槌,听见姜檀心醒了,忙去伸手搀扶道:“方才的那杯酒我掺解药,你一时不适应定要好好休养,还有你受了点伤皮外伤,更多歇一会儿”

  姜檀心摇了摇头,她不知道自己昏睡了多久,只是她有太多事qíng想知道,要求证,此刻叫她如何继续安睡。

  余光处瞥见门外赶车的是太簇,她的心中溢出一丝酸涩,哽咽着问道:“他来了?”

  郝无能点了点头,言明道:“是,京朝一朝清洗,鲜卑贵族得知拓跋谋早不在皇宫中,大殷将覆,他们纷纷卷了铺盖逃回关外,可在龙须坡惨遭埋伏,死伤大半,督公接手这残局,未免日长梦多,他已迎了小五进宫准备改朝换代,恢复汉王朝的事宜,想来现在人已去了东厂。”

  “那戚保呢?他是不是还滞留在紫禁门?”

  “督公擒住了拓跋骞,陇西已在股掌之中,这个消失一旦在戚保的大军中传开,你也知道总会有人叛作降将的,军中几位先锋将领,发动了军变只为bī迫戚保投降,失败后武夫鲁莽,他们一动杀心,便取了戚保首级礼献,如今陇西军一朝解散,也由东厂派人接手了”

  姜檀心诧异不已,心中唏嘘,戚保纵横沙场,自负武王,却没想到不是铁骨铮铮地洒血疆场,反倒死在了自己手下的叛将手中,不免荒唐可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