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像是听到了极其不像话的话,大怒一声,刷得扭过了身。
“夷则!”
姜檀心大吃一惊。
只见他五官扭曲,双目bào怒,哆嗦着手指,难以自制:“谁说让你招了!我是让你嫁!嫁进东厂,嫁给督公!”
姜檀心傻了,她睁着无措的双眸,看着夷则诡异的脸孔越来越大,一张血口简直要将她吞噬下肚,她惊叫一声,顿时眼前一片漆黑……
“咚”
脑门磕在了囚车木柱上,姜檀心从噩梦中醒来,刺目的阳光迫使她皱起了眉头。不等分辨梦里梦外,一声尖锐的公鸭嗓先叫了起来:“来人、来人,打伞打伞,怎么让姜公公这么晒着大日头!”
一路跟在囚车边上的陈福九见状,忙挥手吩咐底下的小太监张罗起来,一柄九曲huáng炳绣龙帷伞,从队伍的至前头,你一手,我一手的传了过来,等切切实实顶着姜檀心的头上,遮来一片yīn凉时,她已然摈去梦中的恍惚,迷茫的双眸也渐渐恢复清明。
她环顾四周,不禁暗自感叹,这一堆人跟着囚车跑,究竟是押送她,还是伺候她?
说是囚车,其实也不尽然,除了四方木栏,天角地方外,根本看不出哪一点像了囚车。车里头也根本不是糙梗垫子,而是此番chūn狩猎获的一张黑熊皮,熊皮之上摆有香茗小桌,一应吃食点心,珍馐佳肴,不断时的送来。
靠在木栏之上,姜檀心苦笑一声,没有人会将她真得当成一个囚犯,连拓跋烈给她按得罪名也是御前失仪,擅用御物罢了。
这么费心思将她“押送”回京,想必是为了先稳一稳太子和九王爷的心,她姜檀心不过贱籍奴才,赏是一句话,罚也是一句话,生死全在他拓跋烈一念之间。
既来之,则安之,她丝毫不为“两虎竞食”而羞赧或是烦恼,她知道当拓跋湛跪下的那一瞬,局面就变得与她十分有利。
如果她只是一个普通的女人,引得兄弟相争,那她必死无疑。
但她不是,她是拓跋烈心中舍不得拔得一根刺,疼,也要时时放着,若拔去,空dàng的心口再用何物去堵,qíng花丹么?
鼻下轻笑一声,她蜷着膝,眺望蜿蜒队伍的尽头,乡野官道,农舍阡陌渐渐疏离,取而代之的是久违的王畿富贵,京都朱色,巍峨的城楼在远雾之中透着隐隐的轮廓,一派沉稳的帝都威仪。
车队前行不缀,在姜檀心并不知qíng的qíng况里,天子辂车之里,拓跋烈已遣散众人,独独留下了戚无邪一个人。
“臣参见……”有人拿捏架子,一手拎着血红蟒袍,不紧不慢地yù要行礼。
“免了免了”
拓跋烈摆手免了他的礼数,开门见山,直奔主题:“寡人问你,以你东厂的耳聪目明,能查清姜檀心的背景家世?寡人怀疑她是姜彻之女,是否属实?”
唇下一勾,几分懒散之意攀上戚无邪的嘴角,薄唇微启:“世上有个刘红玉足矣,若不是血脉亲缘,如何九分相似?皮囊做得了伪,脾xing却不同,这点,陛下您更清楚”
皱着眉头,拓跋烈暗叹一声:“寡人早该想到,只是马嵩曾说姜彻的女儿早已死在百越部了……可恨他竟敢欺君”
目露诧异,眸色流转,戚无邪装模作样地掩了掩嘴,邪笑道:“原来陛下不知?臣以为,沈青乔会将她受其胁迫入宫之事诉与陛下的,哎,只为子女,无关风月,那不如刑场随夫同去,也省了陛下的一场伤心”
拓跋烈双目一瞪,震怒不已,马、马嵩、马嵩他竟欺主如此!
当年他还天真的以为沈青乔是自愿入宫,将常伴他的左右,即便她从来不笑,也不和他多说一句话,他也权当她是因国破丧夫,心灰意冷,来日定会被他感动,重新振作。
却不想她原是受人胁迫才承欢龙榻!
她的赌咒怨恨,他的痴qíng一片,原来都是一介降臣的手段谋略,挟幼子,胁女人,这等颜面尽失的事,乃是堂堂内阁首辅所做之事么?!
将拓跋烈的神qíng收入眼底,戚无邪懒懒一抬眸,眸色清冷:“姜檀心是马府官婢,又扮成小太监随太子妃入宫,一局三环,太子爷不甚聪明便由他去,陛下又何必再上当?”
“你的意思是……”
“稚子年小,不明真相,姜檀心本无辜,只有马嵩罪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