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亦何欢,死亦何苦,生生死死,不过是huáng粱一梦。他以为她能够忘记,她
以为他能够忘记,可惜他们都错估了自己,也错估了对方。
逃亡,安生,噩梦般的日子将不会再来。午夜梦回,怀抱的是相似的身体,
他与她像要说服自己说服对方一样重复着,可到头来什么也没有改变,无论是他,
还是她,都逃不开那个已死的人的诅咒。
有一个名字,是绝对不能说出口的,有一个人,是绝对不能再想起的。有关
他的一切,都是禁忌。那是什么病呢,诸位看官?是天花,还是花柳?一字之差,
咫尺天涯。
是惩罚罢,叶瑕记得男人的皮肤上都是红红的晶莹剔透的痘,明huáng的枕巾上,
描龙绣凤,雍容华贵。沾染了土huáng的色泽,浑浊不清,那是不曾停过的脓血。那
个人的眼,死盯着他,火光,烧熔了他的理智,他想逃开,但做不到,匕首,映
着火光,握在他颤抖的手中,却迟迟没能刺下。没有用的,逃不开的。那个人的
眼神仿佛在嘲笑着他。
脓血,疼痛,呻吟,一直延续着,直到那个人死去的那一刻才终止。
又或者什么病都不是,那个人,他只是为这世间带来一些灾难,带来一些绝
望,然后轻飘飘地走了,什么也没带走,留下的,是伤,是痛,是无尽的黑暗。
木兰花开了,为这个简陋的院子添色不少,白色的花簇拥在枝头,压得很低。
没有香味的花,若不是它的数量,很容易便会被人遗忘。回廊边卧着一片青色,
淡淡的,没有重量的颜色。远处,是淡蓝的天空,晴朗但不明媚。
细碎的脚步声,然后是温柔的呼唤:“庆儿,庆儿,起来了。”听到那人在
叫他的小名,他睁开了眼。最初看到的,是那双小小的蓝色绣花鞋,鞋帮沾了泥
点,他漾起一抹淡淡的笑:“静芸,回来了。”女子轻灵的身影没有因为时光的
流逝而变得笨拙,她跪坐在这片青色的身边,那颗披散着长发的头颅自动挪到她
的腿上,里面已经夹杂着星星银光。
静芸的手摸上他的额,粘腻冰冷。
“作噩梦了?”她轻轻道。
叶瑕突笑了,抬起手,长长的青色袖子水流一样散在回廊。摩挲着她长了茧
的手掌,他道:“没有,天热了罢了……”
“……是吗……”静芸的低语,消失在闭合的唇齿间。
很轻的吻,轻轻一碰,就分开了。他白得透明的脸上,是两片淡淡的红晕。
静芸“噗嗤”一声笑开了。
叶瑕转过头,看向天空,蓝得透明的色调,让他觉得非常刺眼。酸涩的眼睛
有些湿润的感觉,渐渐从心里涌起来。什么时候呢?这种感觉,在什么时候也曾
经有过。
“呐,静芸。”他道,“你说,那个人他,为什么不将我也拉去?”
静芸的面色一沉,没有忘记,无法忘记,那些伤,那些痛,都在,一直都在
这里啊。她含糊地应了声,茫然地看着天际。什么时候的事呢?让她好好想想。
她眯起眼,叶瑕的银发,如丝线般缠绕着,思绪也渐渐飘离。
是了,有十年了吧。本是流光溢彩的年岁,看看那时的庆儿与她,都在做什
么。
那个人高高在上,尊贵无比,他是真龙天子,本应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可惜
伴随先帝“禅位”的那苍凉钟声,那个人接下的,是一个风雨飘摇的帝国。阻力,
来自后宫,来自臣下,他似被蜘蛛网缠住的飞蛾,无法动弹。不能施展他的满怀
抱负,渐渐的,他变得乖僻,变得冷漠,变得可怕。叶瑕默默地跟着那个身影,
看着,就只是看着。
然后,有一天,那个人回过头来,对上了他的眼睛。
在一个繁花落尽的暮chūn时节,那时候的天空,也像现在一样蓝,晴朗的天色,
却一点都不明媚。叶瑕躺在枯糙丛中,片片桃花瓣落在他的黑发之间,很快就被
那个人的动作摇下泥土里。碾碎了,埋藏了,消失了,连同那段禁忌都消融在那
个午后。呻吟声,喘气声,呼吸声,还有那个人在耳边的低喃声。莫不是魔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