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妇人那不舍心痛、几近撕裂心肺的恳求模样,苏妍恩突然无法再置身事外,她冲动的从轿内飞身而出,在差役身前站定,冷声命令,“就给他们母子一点时间吧。”
“呃……苏姑姑?是、是。”原本气焰嚣张的两名差役一见来人是她后,急忙拱手退下。
她可是皇太后眼前的红人,是近身伺候太后的女官,在京城里几乎无人不晓、无人不识,年纪轻轻不过十八岁便博得宫中众人一声“姑姑”的尊称,但她生xing清冷,独来独往,会现身管这小太监的闲事,倒令他们错愕不已。
不过她这一出现,可是在街上引起了不小的骚动。
尽管神qíng冷淡,可她绝对是美丽的,只是不同于纤细婉约的古典美人,她的眉宇间有着动人的英气,灿亮的黑白明眸也多了一股说不出的神秘感,据传她xing子潇洒不羁又拥有一身好功夫,而且自小就在太后身边长大,是太后最信赖的亲信,还得以自由进出皇宫。
即将分离的母子一见到美若天仙的她,也都呆愣的瞧着。
她朝他们走近,见妇人的嘴角早已流血,可能是差役刚刚大脚一踹所伤,而少年的额上则有血渍,样子好不láng狈。
“有话快说吧,你们的时间并不多。”
她冷静的语调让两人回神,很快跟她磕头后随即抱着彼此痛哭出声,细细说着不舍与叮咛,让旁人听了都不由得动容。
稍后,小豆子抬起头来,看着这名像仙女的白衣姑娘,“谢谢姑娘,谢谢。”
苏妍恩没有说话,只是微微点头,但她注意到少年那双含泪感激的黑眸其实熠熠发亮,只是带着些畏怯,极为矛盾却又憨厚纯朴。这样的人进到那靡烂yín奢的宫庭里,能安然生存吗?
两名差役终于把人带走了,妇人仍拚命拭泪,眼巴巴的望着儿子的背影。
苏妍恩转身也要回到轿上,妇人突然起身跑到她面前,跪了下来,道:“谢谢姑娘!姑娘既是宫里的人,看来还很有权势,求求姑娘多多照顾我儿了。”
她摇头不语,弯身要将妇人拉起,但妇人却不肯。
“求求你了,姑娘,贫妇一生困苦,所生的儿子也无力栽培,一家三口独居在城郊的半山上务农,我儿不识字,怕黑、怕高、怕水又怕鬼,生xing憨厚笨拙,我怕他会被欺负,会被欺负死啊……”
怔怔的瞪着妇人,听妇人泪眼说了一大串儿子害怕的事,她简直傻眼。听来少年的确极有可能在宫中被欺负,可是……
“我不能保证他的生与死,所以……”她从怀里掏出一袋银子,“拿去好好过日子吧,别辜负你儿子的孝心。”
妇人哭着摇头,“我不要银子,请好心的姑娘替我关照儿子,至少别让他备受欺凌,至于生死……就是他的命了,贫妇在这里谢谢你、谢谢你了。”说完,又是重重的磕头。
苏妍恩一向理xing、独善其身,但看着妇人消瘦脸上的泪水,于心不忍下,她竟然点头拉起了对方,接下关照这颗“无胆的小豆子”的担子。
一
天空积了厚厚的云层,偶尔闪过几道白光后,轰隆隆的雷吼接着响起,倾盆大雨似乎就要落下,风也变qiáng了。
巍巍皇宫内,高耸的红墙里,菜鸟太监小豆子左手提着一只灯笼,右手拎着一只竹编提篮,走在深宫大院里。他小心的护着灯笼,就怕qiáng劲的风chuī灭了光源,因为他左拐右弯要去的地方,可是个诡异的地方。
传说那是某个娘娘自缢的宫殿,早已无人居住,晚上却会有哭泣声传来,还有飘忽的人影,甚至是青色的鬼火……
小豆子一步一步的愈走愈沉重,小脑袋瓜里浮现的全是其他小太监跟他说过的传言,让他心里忍不住犯起嘀咕来。
这是怎样啊?老天爷,他就是不敢晚上来才白天来嘛,您老怎么在此刻让天空乌云密布呢?明明离huáng昏还有一、两个时辰,这会儿天际却已暗如黑夜了。
瞧瞧眼前,被这yīn森森的气氛给包围,他吓得猛吞口水,心里频念阿你陀佛,嘴里也喃喃低语,“我……我……是代……代……替……小李子……送……送……祭祀的菜肴、香烛跟、跟冥……冥纸的,娘、娘娘,请别吓我啊……等我……等我拜……好后,你也请安……安……心、心的去吧,别……别……逗……逗留……人……人……间。”